他们变成了一对仅凭书信交流的师兄妹。
谢长晏想这样挺好的,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接下去她完全可以自己学。就这样跟风小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出事,也不会疏远,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因为不想再去好奇风小雅的生活,她索性连商青雀都不见了。不想念书也不想骑马时,她就让孟不离赶车出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在对玉京的好奇和新鲜感过去之后,再看帝都景象时,就看到了更多东西。
比如西市附近修建了好多学院,但里面孩童寥寥;
比如井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时有斗殴吵闹发生;
比如巡逻的士兵总是一脸萎靡,疏于职守……
像一张繁华锦缎上的点点勾丝,远看不觉,细看却又处处隐患。
而去求鲁馆多次,也始终没见到蛙老。木间离的神色也越来越焦灼。听弟子们议论说运河开凿遇到了许多困难,进展十分迟缓。
然后她就不由得想起了陛下。
——她终于想起了陛下。
或者说,她开始有意识地设身处地想着那个人所遇到的、所面对的、所头疼的,一切。
第21章 凡情之动(2)
高门望族,渊源已久。几代燕王,都企图摧毁门阀,却又屡屡失败。乃至到了太上皇摹尹,开始推行科举取士之策,可惜受到七大世族阻挠,收效颇微。至彰华登基,以雷霆之势灭二族,然后广开制科,提拔寒门,呈现出图穷匕见的决心。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甚至为此赌上了婚姻。他需要一个寒门的皇后来共同对抗旧当权派,所以选了谢繁漪。谢繁漪不幸意外陨难,这才换成了她。
谢长晏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息。这时她已牵马到了大门处,孟不离靠着门柱正在晒太阳,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小黄狸也来晒太阳,并竖着尾巴朝他走过去。
孟不离表情顿变,整个人一下子绷紧了。
小黄狸贴着他的裤腿开始蹭,孟不离吓得立刻一个纵身飞到柱子上。谁知那只猫会爬柱,当即也跟着往上爬,眼看又要钩到孟不离时,孟不离跳了下来。
小黄狸能上不能下,抱着柱子喵喵叫。
孟不离抬头看着它,一人一猫就这般对望上了。
时饮听到猫叫,很是兴奋,当即就往前冲。谢长晏一个没留神,马缰脱手。时饮一路跑到门柱下,雀跃地嘶鸣。
如此一来,那黄狸反而吓得够呛,哆哆嗦嗦一副随时都快掉下来的样子。
谢长晏“啊”了一声:“我娘说过,大多猫都只会上树,不会下树。看来它下不来了。”
孟不离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就在那时,黄狸终于支持不住掉了下来。时饮兴奋地就要往上扑。
“时饮不行!”谢长晏连忙拉住辔头。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掠来,在半空中接住了那只黄狸。
猫身娇小,堪堪满盖住手掌,衬得那手指越发修长。
来人一只手托着猫,一只手在猫耳上摸了摸,黄狸顿时忘记了害怕,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家伙,下次别找孟不离玩。他怕猫。”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尾音含笑,显露出隐含的温柔。
谢长晏却整个人都石化了,再不能动弹半分。
初秋清澈的阳光下,斑斑点点的绿黄交错间,那人黑衣长眉,那般明亮。
风小雅。
九十三天,二十二封信,荷花凋零树木发黄炎暑散尽后,她又再见到他。
谢长晏抓着辔头的手指下意识松开,时饮长鸣一声,立刻冲向风小雅,极其亲昵地去蹭他的手。
风小雅手中还捧着猫,既要摸猫又要摸马,猫和马还彼此争宠,忙得他不可开交。
这一幕谢长晏看在眼中,心头真是五味掺杂。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曾变化。我一定一定要跟平时一样。
谢长晏默念了好几遍后,深吸口气,开口唤道:“时饮,回来。”
时饮压根没理她。
谢长晏上前一把抓住辔头,将它拉离风小雅:“该练箭去了。”
“练箭?”风小雅问。
“嗯。今天是骑射日,需射足一百支箭。”谢长晏垂下眼睛。风小雅会如何回答呢?是跟她一起去,还是让她改课留下来?毕竟,他如此难得才来一次……
心中正在忐忑不安,耳边已听风小雅回应道:“那你去吧。”
谢长晏的手在袖中紧了紧,风小雅既没让她改课,也不陪她去万毓林,而是直接结束了今天的会面。这个选择犹如一抔冷水,泼得她瞬间清醒。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风小雅会珍惜他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吗?别忘了,他之所以为她授课,是被燕王的圣旨逼得无奈。他自有他的生活,和他珍惜的人……
谢长晏翻身上马,头始终低着,没有再看风小雅。她觉得自己必须赶快离开,才能压下那汹涌而来的、毫无道理可言的烦躁委屈。
时饮虽不愿,但在马鞭的胁迫下只好抬蹄跑了起来,很快就跑出了门。
风小雅注视着谢长晏的背影,若有所思,忽将手中的猫放到孟不离的肩膀上,转身走了。
孟不离瞬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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