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虚的垂下头去,心底那些以为早已麻木的疼痛又骤然的涌上来。只一瞬间,就达到极致。
心肝脾肺肾都不可抑制的抽疼。
江海洋越过我重重地一掌打在陆荣光的肩膀上:“臭小子,这么多年死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么熟稔的口气,却像一把利刃直直地穿透我的心脏。
陆荣光回了一掌,笑得漫不经心:“哪里,你才是,这几年混得真让我刮目相看。”他顿了顿声,转向邹妙的方向:
“还有妙妙,越来越漂亮了。”
“哪里。”邹妙轻笑,那笑容,用一句巧笑倩兮,顾盼生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呵。”
……
那是第一次,我听见陆荣光的语调中充斥了落寞。可是我却没有心思思考别人的事。我的脑袋里满是江海洋疏离的眼神。
他们三个老同学从容的寒暄着,而我,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般。不发一言。
我一直不敢抬头,刚才那一瞥,让我的整个脑中只剩那些残忍的过去。
眼前的他还是眉目如昔。只是从前的温暖都被此时的yīn冷替代。这样的转变是我始料不及的。
他们相谈甚欢,画面煞是写意。
不想江海洋突然话锋陡转,长臂一伸:
“于小姐,好久不见。”
……
我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只落在我面前的手上。
那双手,是说要带我走向未来的手;那双手,是说要为我遮风挡雨的手。
而现在,却只变成了一只打招呼的,与我无关的手。
原来,真的只一转眼,便物是人非了。
时间,是最为温柔的刀子。
邹妙和陆荣光都没想到江海洋竟然会突然问及我。全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我深深地呼吸,然后抬头,对他展颜一笑:
“江先生,你好。”
我刚伸出手准备与他回握,却不想他骤然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去。
我的手尴尬的僵在原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是讪讪地收回。
江海洋陡然换上一脸戏谑的笑容,意兴阑珊地挥开挽着他的邹妙,转身对陆荣光说:
“荣光,这个女人和你不合适。”
……
04
陆荣光对江海洋突如其来一句话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qíng,只是莞尔一笑:
“哦?”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何出此言呢?”
江海洋明明是在对他说话,却从头到尾都不看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神锋利得像刀刃,像要在我身上刻下什么一般。片刻后,他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攫住我的下颌,我立刻感觉到下颌处一阵生疼。
我的脸被qiáng行抬起,被bī得直视他的眼睛,他yīn鸷的眼神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他的靠近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意识像雾气一般氤氤氲氲最后消散成丝丝缕缕。
水晶吊灯的光芒细碎而明亮,映在他的眸光中一闪一闪,那些久远生疏的感qíng清浅而飘渺。早已寻不见。
在他眼神的绞杀下我几乎要溃不成军。我无力地闭上眼睛,试图逃避。
“呵。”江海洋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他抬眼对身边的陆荣光说:“这个女人很美吧?”明明是疑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他懒洋洋的扫了我一眼,嗤笑道:“明明不是那么好不是么?却让人总想要据为己有。”
“可惜啊。”他冷笑着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满是yīn冷,嘴角却涌动着诡异的笑意:
“她的心是冰的。”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起伏。像晴日的冰雹,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上。我胸腔里钝重地疼。
真正如古语所述,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昨日瞧来甜蜜的过往,今日都成为伤人的刀。
时光斗转,过去那个呵护我的江海洋,如今变成这般绝qíng的境状。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qíng面对他。只是拼命咬着嘴唇qiáng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眼见qíng势不对,邹妙忙上来阻拦:
“海洋,这是gān什么?放手啊。”明明是嗔着江海洋,却还是笑意盎然,让人不忍忤逆。
不料江海洋的手还是纹丝不动。他只是冷冷地斥了一声:
“闪开。”看也没有看邹妙一眼。
邹妙的动作尴尬地滞在原处。脸上的表qíng有些不自然。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陆荣光终于站不住了。他上前不着痕迹地拂去江海洋的手,淡笑道:
“海洋,对一位女士如此,似乎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吧?”
说完修长的手臂一展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脚步有些不稳,几乎是跌进他的怀抱。麻木地倚靠着他。像将要溺死的人只是本能地抓住求生的浮木。
江海洋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异样,只是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
“荣光,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已经说了,她和你不合适。”
陆荣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说这句话?”
江海洋冷冷地看着陆荣光,只是甩下一句话:“你会后悔的。”便yīn沉着面孔拂袖而去。
邹妙一脸不忍地走过来,我本能地一退。
“荣光,你先带于小姐离开吧。海洋现在估计有点bào躁。”
“为什么?”陆荣光戏谑地笑,一直直视着邹妙的眼睛,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模样。
“具体的,你应该问于小姐。”说完,她便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
……
良久,耳边听见陆荣光有些泄气的声音:
“走吧。”
他伸手过来握我的手。我重重地甩开。
“这就是你要见的人?陆荣光!这样有意思么?”我压低了声音,却仍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我咄咄地瞪着陆荣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扇他一耳光。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江海洋。从头到尾,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可悲。”陆荣光远远地往邹妙消失的方向望去,淡淡地苦笑:
“事实证明,我比你的qíng况更糟,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注意过有我这个人吧?”
……
冷冷地雨又下了起来,在朦朦胧胧的路灯映照下,细细密密银丝如织,晦暗的光线让我的眼睛一阵阵刺痛。湿冷的夜风刮在脸上,眼前水雾一片。冰凉的雨打在我□在外的手臂、脖颈上。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脑中一片嗡鸣,心却像一片荒芜的沙漠。
我仰起头,呆怔的看着一片黑幕的苍穹。广博无际,像粉饰着祥和的陷阱,诱惑着人踏脚进去,最后掉进深渊。
我痛苦的捂住脑袋,qiáng忍着泪水。
谁能告诉我,万丈红尘之外,是否还有出路?
……
“何必呢?”耳边还是那个固执地声音。
我双唇仍在颤抖:“你让我静一静好么?”
那人依然在距离我不到三步的地方,不靠近,也不远离。
“我不知道你们有怎样的过去,但是你惩罚现在的自己,这样对么?”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我也不想管,但是我把你带出来,我要负责把你带回去。”
我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转过身去,抓紧了陆荣光湿冷的衣襟:
“肩膀借我一下。”
……
我不知道那天我到底哭了多久,只觉得力气仿佛都被抽光。
陆荣光的胸膛很宽阔,总让我不自觉想到那人,那人也曾经这般温柔地拥着我,仿佛我就是他的生命。
我的心口一阵发酸,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又一次支离破碎。
疼痛的滋味,只有真正的疼过,才能知道,才会yù罢不能,念念不忘。
真该死,我到现在才发现,我竟然还清晰地记得过去的每一天,每一个温暖的晨曦,每一个làng漫的午后。我还深深地迷恋他安然入睡的模样。迷恋他像孩子一般狡黠的笑容。
我第一次对回忆投降,无力地伏在陆荣光的肩头:
“陆荣光,我是不是永远也走不出地狱?”
他大概是听见了我的呢喃,无声地抬起手臂,轻抚着我的背脊,像安慰一个摔跤的孩子。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他……”他轻叹一口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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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一直半梦半醒,几次从梦魇中惊醒。
夜凉如水。我从被子里坐起,无助地面对一室静谧的黑暗。紧紧地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手臂里。
那张牙舞爪地梦魇几乎要让我无法呼吸,那些纷繁的往事一幕幕地涌上脑中。
那时候我们有多么穷?
意气的离开,只揣着一千元钱。租房要jiāo三押一,钱都jiāo给了房东还是不够。善良的房东最后还是让我们入住了。
那天我们头挨头睡在chuáng上,顶上是泛huáng的天花板,江海洋紧紧地拥着我,在我耳边说着:“将来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你身边,什么苦都不让你受。”
我最终却还是没有等到他口中的“以后”。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我知道,他会多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临,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他会很爱我,也会很爱孩子。如果我告诉他,我想就算让他背叛全世界他也会留在我身边。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自私地只想自己,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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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陆荣光,他信守诺言地再也没有在我眼前出现。
而江海洋,除了偶尔在电视报纸上看见,也是不再蒙面。
检察院进行了一次人事调动,领导班子全换成了陌生脸孔。新任的领导姓刘,很是和善有礼,刚一上任就逐个拉过去谈话,也算是接洽成功。
那天完成了一个大案的公诉,同事们全都放松了jīng神,叽叽喳喳地聊成一处。领导们也是体贴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西蔚坐在我对面,一直专注地修着她莹白如玉的指甲。海藻一般的长发被高高挽起。那身庄重的检察院制服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耐看,让人不自觉往歪了想。
我收拾好文件,往文件夹中一放,便彻底闲了下来,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怀好意地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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