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那时候你问我的问题,答案是可以,你会怎么做?”
我耳边一片嗡鸣,记忆回到入场之时,夜风拂扫在双颊,我像被蛊惑了一般,拽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江海洋,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
明明只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却让人错觉恍如隔世。如果那时候,他回答“可以”,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只可惜,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那样,早一分晚一分都不对,只有在那一刻,才能成就完满。
最qiáng悍的,是命运。
我莞尔一笑,答道:“晚了,江海洋,晚了。”
我仰起头,大步的离开这片嘈杂,江海洋没有再追来,而我,也始终没有回头看他的表qíng。
我刻意的忽略着自己满脸的湿泪,学着面对这些纷杂感qíng的时候,用麻木不仁来应对。原来,再刻骨铭心的感qíng,也是可以放下的,我和江海洋的爱qíng,就像旧伤口上的腐ròu,不痛下决心的剜去,就会一辈子疼下去。
刚才我跌下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满是过去温暖的回忆,我记起过去我们在那旧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那时候,他还是温柔得像水一样的男人。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全数吃下去,还一脸幸福的夸奖我的手艺。然后陪着我在公共水池边洗碗。哗啦啦的水溅在我廉价的衣衫上,洇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水印。脏旧的老房子四处是堆积的杂物和疯长的霉斑,蚊虫丛生。
他总是站在我身边,撩起袖子光着手臂对着空中嗡嗡飞着的蚊子挥舞,嘴中还絮絮叨叨:“都来咬我,来咬我,别咬我的于季礼。”
那时候我总会心疼地把他往屋里赶,而他却又那么执拗。一定要守着我。
苦涩的眼泪簌簌落下,滑向唇际。原来,我真的一刻也没有忘。
我该有多庆幸,人生的第一段路就是与他同行,尽管注定走不到最后。
时光斗转,同一张脸,却又说出让人彻底心凉的话来。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放不下,是我一厢qíng愿的以为一切都没有变。
对于过去,就好像看一本书,看到美好的地方,怎么也舍不得翻过去,只是停在一处温暖的qíng节上反复的研读,也不管后面会不会有更jīng彩的出现。
时至今日,我终于懂得,爱一个人,不应该是累的,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旦得到,就永远不会失去。
既然那些已经存在的痛楚避无可避,那么,为什么要让它写成愁眉,孤影,碎心而不是绚烂的笑容?
我想,我该学会从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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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个遇到挫折很快便能爬起来的人。从小到大经历的各式各样的挫折我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调试好自己的心qíng。
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在爱qíng上摔了个大跟头便怎么也爬不起来了。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之后的几天,我都以生病为由请假在家。大睡特睡。大多时候,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有时候也会梦见一些虚空不可触的梦靥,呓语一般回忆了往昔也重现了那些难堪。
也许我就是一只鸵鸟,所以要把头深深的埋在沙漠里,自我欺骗以为谁也看不见我的伤。
最后是在领导发飙的召唤下回的单位。
坐在大巴上,一行的全是检察院这次下派的青年gān部,数我资历最浅。他们有的兴奋有的萎靡,大多是感觉新鲜一路叽叽喳喳,总是不能消停的。我和程西蔚坐在最后一排,旁边便是堆积的行李。倒也清静。
我把车窗开到最大,手肘撑在车窗上探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进入高速以后,便罕见人烟了。放眼望去,遍地绿油油的农田,偶尔能看见一两栋孤零零的房子立在一望无垠的田间,像漂浮在葱茏绿海中摇曳的孤舟。
程西蔚一身休闲装,在一旁拿着她那把古董的檀香扇扇着风,一边扇嘴里还一边碎碎念:“真热,还没到都这么热了,真不知道乡下该热成什么样子。”她自耳中取出耳机,缠在IPOD上面装进包里。
见我没有反应,她撞了撞我的手肘:“怎么?死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还活着呢。”
见我有气无力的模样,她嗤嗤一笑:“还以为你多猛呢!现在就跟蔫了的豆芽菜似地。”说着突然凑近,她挑挑眉压低声音问:“亲爱的,我真的觉得你太有才了,江公子你都不要!”
那天程西蔚并没有去凑热闹。但是这件事在圈子里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了江公子有个不识趣的“红粉知己”叫于季礼。至于于季礼究竟是何许人也,倒是没几个知晓的。
程西蔚初听见这件事倒是一脸关切,只是没两刻便打回原形,絮絮叨叨问东问西。
我叹了一口气,幽怨的瞅着程西蔚:“你个没良心的,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程西蔚掩着嘴咯咯地笑,还十分不怕死的异常坚定的说:“有!”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大概是太无聊了,程西蔚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我不说了行吧。我们就正常的说说话。”
我轻轻往后一靠:“早这样不就好了。”
程西蔚收起笑意,严肃的看了我一眼:“我说于季礼,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啊?”
我耸耸肩:“能怎么处理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呗。”
“那时候,那个孩子是他的么?”
我点点头。
“老天!”程西蔚惊愕地看着我:“你别和我说你这么久不谈恋爱也是对他旧qíng难忘。”
我沉默不语,垂下头去:“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在等他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程西蔚听了我的话便陷入沉思。沉默良久,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惆怅的模样倒是少见。
“一生还有很长呢。将来你总会遇到合适的人,到时候你就能很庆幸的对那个人说,‘正因为错过了他,我才能遇见你’。”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程西蔚星光璀璨的双眸,她鬓发微垂,长睫在眨眼的瞬间温柔的jiāo错,亦真亦幻。
我的眼眶骤然热了起来。我明白,她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我。但是我该怎么和她说,那个人大概永远不会出现了?
……
14
检察院的培训美其名为“培训”,其实就是把人拉乡□验生活。培训基地原本是这里的乡村小学。后来小学搬迁了,才把地方卖给了政府,用于公务员的培训。整个基地由一个cao场、两层的教学楼、四层的宿舍组成。装修吧,俩字形容——破烂。
顶着炎炎的烈日,我们罚站一般站在砾石磕脚的cao场上,用了半个小时听完了领导那慷慨激昂的演讲。终于被大赦回到了“寝室”。自毕业就告别了“寝室”这东西,所以一进来看着两张并齐的chuáng顿时觉得十分亲切,将包往旁边一扔,整个人扑了上去。
chuáng上的被子chuáng单都是新换的,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懒懒地翻了个身,惬意地看着一旁的程西蔚忙活。
“我说大小姐,忙什么呢?该不是要找消毒水整间房消毒吧?”
程西蔚斜睨了我一眼,自包中拿出一盒蚊香,点燃。
“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金贵?你就跟着电视剧小说一起诋毁我们这类冤屈的人吧!”她把蚊香放在chuáng下的铁盘里:“上次来过一次,被蚊子咬死了,这的蚊子白日夜里都有,所以这次带家伙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真的体验到了“培训”的意义。那些杂烩到我都分不出原貌的吃食让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大概我我家手艺jīng湛的叶爱红真的养叼了我的胃,我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饭后的大会对我来说绝对是折磨。
讲台上激昂演讲的是这次培训的负责人,也就是我们的直接领导,我们都亲切的唤他“中央不长”。
开会开到一半,程西蔚实在受不了了,撞了撞我的胳臂,皱着眉指责我:“你安静点,肚子叫的快比‘不长’讲话声音还大了。”
我憋屈的嗔她:“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饿了么。”
散会后程西蔚带我到cao场的一个不显眼的旮旯里买了一桶泡面。我总算是解决了饥饿问题。
因为没有任何娱乐,所以一入夜便早早的睡了。躺在chuáng上一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不知是认chuáng还是隔食了。反正就是全身上下都很难受。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声色艳绝,也远离了那些妖娆美丽的诱惑,不会再有嘈嘈切切的吵闹,耳边只能听见一阵一阵的蛙鸣,在静谧的暗夜里奏响一曲夏夜的jiāo响乐。这里的世界,纯净的让人想要哭泣。
在这样的与世隔绝里,我很快便随遇而安了。培训为期一个月,除了每天听“中央不长”絮絮叨叨之外,倒也是过的很顺利的。
第一个星期天,上级破天荒的大发慈悲给了半天的休息时间,我们总算是能离开这院子去外面看看了。
许多刚结婚的同事,还没宣布休息就有家眷守在院外。刚一开门便成双成对的走了。至于他们的去向,我想也是足够我们暧昧地相视一笑了。
单身的则都和我们一起蜂拥而出,像初出牢门的囚犯,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我和程西蔚在乡下的集市里溜达了一圈,菜市场和杂货市场混在一起,脏乱得很,我俩都有些意兴阑珊,志不在此,最终什么都没有买。
一路走走停停,也会为一些手工艺的东西驻足。只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江海洋。
炫目的阳光像一件金色半透明纱衣,朦朦胧胧的将整个世界笼罩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一回首便从fèng隙中看见他的身影。
不远处,他的车停在路中央。城里并不算太稀奇的牧马人,在这脏乱的集市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当地人。三三两两。一个中年男子cao着一口方言骂骂咧咧,气势汹汹。
走近了才从议论中大概知道了事qíng的始末。原来,是江海洋的车撞翻了一个菜摊,他当下就下车塞了一把钱给菜农,谁知那菜农是个硬气的主,认定江海洋是仗着有钱侮rǔ人,钱也不要一直骂骂咧咧。
我远远地望着他,一身素色的休闲装,气质卓然,明明是很láng狈的qíng形,却还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只是明显感觉到他身体有些绷。他紧紧拽着钱包,脸上满是不耐的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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