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对不起。”我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选择。
“啪——”又重又狠的一巴掌。像刀刃一般刮在脸上,立时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
叶爱红又哀又怒。她指着我的鼻尖,决绝的说:“除非我死,不然你就别想胡闹!”她有些踉跄地跌在水池边,我慌忙的上去扶她,她狠狠打开我的手。
她的表qíng看上去受伤又脆弱,双颊淌着热泪,时而发出低低地哀鸣:“你是我的孩子我才这样管你,你明不明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道理?造孽啊!造孽啊!”
我喉咙一哽,手足无措地上前搀扶她:“妈,别这样,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你是不是不要过了?你以后都不要过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再辩驳。我以后要不要过?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舍不得,我只是下不了决心不要。那种生生从身体里剜去一块ròu的感觉,我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见我沉默不语,叶爱红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冷冷的吩咐我:“听妈的话,这周哪也不去了,给单位请假,我安排医院把事儿解决了。”
……
我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的孩子,生活bī着我放弃,我却硬着头皮想要挣扎。我不想放弃,我想忤逆命运。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待我,我都还是想要他(她)。
撑下去是件辛苦的事。那么累,没有任何人能和我分担。
过去我放弃了一次,所以让我每每在午夜梦回都无法安枕。我实在无法再做一次刽子手。我也不忍心让江海洋和我的共同之处再一次从这世上消失。
可是当我看见叶爱红那双深陷的双眼,我终究还是违心的答应了她。
我努力了,却只是枉然。不管我怎么反抗,命运都是既定的。
我只是,再也撑不下去。
江海洋赠给我的这份珍贵礼物,我最终还是无福消受。
我的心疼到无法呼吸,人在最悲伤最绝望的时候,连眼泪都变成了奢侈。我蜷在医院的病chuáng上,像个无处可逃陷入陷阱的野shòu,只能本能地蜷着身子保护自己。
给我检查的医生一直试着安抚我:“放心,现在的技术肯定不会有事的,您只要配合就可以了。按照主治医生的安排,您明天就可以手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医生离开了病房。叶爱红回去给我拿住院的生活用品。一个人在病房里实在透不过气,独自走出病房,站在空旷的走廊窗台边。
十四楼,脚下的车辆人群都变成了小小的一点。车水马龙万丈红尘都被这薄薄的玻璃隔绝在外。仿佛与我无关。我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一只无枝可依的飞鸟,将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我的爱qíng,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最后都生生化成现实两个字,将我压得快要踹不过气。我一次一次的想要逃,却又重新卷回命运的漩涡。
我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鼓起极大的勇气拨通了江海洋的电话,却不想,回应我的,是那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好吧,也许一切真是冥冥中有注定,我接受命运。
又站了一会儿,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才准备回房。刚一转身,就碰到一张熟悉却又不怎么想碰到的脸。
邹妙穿着红十字会统一的T恤,眨巴着顾盼生辉的眼睛,关切地打量着我:“于小姐,你怎么穿着病号服了?出什么事了?”
我无所谓的一挑眉:“没事,一点小问题,明天就能走了。”
邹妙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这一层是妇科,你确定你没事?”
我摇摇头,对她一笑:“对了,你怎么也来这儿呢?什么活动?”
“我们最近帮扶的被人贩子qiáng迫的□少女,有一个怀孕了,刚做完手术还在休养。”
“嗯。”我点点头:“你的工作真忙,全年都要到处跑。”
她笑了笑,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状:“我已经习惯了。”
……
和她随便聊了几句便回房了。她工作很忙,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我们默契的没有说太多。毕竟身份也比较尴尬。
晚上是爸爸来守的夜。从我有记忆起,我家都是qiáng势的叶爱红做主,爸爸一直是那个可爱又温柔的男人,他总是宠溺的背着我,给我买东西。从小到大从没对我说过一句严重的斥责的话。
即使知道我的事他也没有一句责备,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的心疼不比叶爱红少一分一毫。
我在早上十点被推入手术室。叶爱红一直陪在一旁,十分紧张的握着我的手问东问西,爸爸则因为避嫌一直等在外面。
全身麻醉的针头扎入我的腰部,一阵麻痹的刺痛,戴着口罩的医生微微低首,温柔的对我说:“你数100下,就可以放心的睡觉了。醒来的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我开始感觉全身都慢慢放松了下来,我听话的开始数着数字。
“1,2,3,4,5,6,7……”
我渐渐地感到意识在慢慢的模糊。
当我数到“59”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骤然被打开,穿着消毒服的医生身后跟着一个步履匆匆地男人。那男人疯了似地冲了进来,最后停在我的手术台前。
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吼着:“谁敢给她做手术?!我是孩子的父亲没有我的同意谁敢给她做手术?!”
我意识更加迷蒙,只是下意识的数着:“……69,70,71……”
那人蹲在手术台前,炙热的双手握住我的手,温柔的凝视着我,那模样,仿佛我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我听见他伏在我耳侧说:“幸好,幸好赶上了,于季礼,我差点又让你受伤害了……”
我撑着沉重的眼皮努力的看了他一眼。那英俊的面容,熟悉的眉眼还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我在心里暗暗地欣喜。
我的江海洋终于还是来了。
那时,我正数到“100”,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17
我做了一个冗长而又纠缠的梦。
梦中是一片幽蓝的深海,幽蓝,深不见底,五指不现。我挣扎的游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我努力的挥舞着我的双手,却握住了大把的虚空。
江海洋的脸模模糊糊的出现在眼前,却又慢慢沉入那幽蓝的深海。我似是将要溺毙,只想抓住那最后的温暖,我拼命地向前蹬着,随着江海洋消失的方向,却怎么也握不住,恐惧像骤起的cháo水,将要把我淹没,我惊愕地呼唤着:“江海洋!江海洋!”
“江海洋……”
“我在……”江海洋温柔的声音让我心安。我慢慢睁开双眼,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视线短暂的失焦,而当我视线再次聚焦时,江海洋那张温和而又憔悴的面容进入我的眼帘。眼眶瞬间盈满了热泪,全麻的劲头还没有彻底过去,全身都还虚软无力。
看着他,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眼泪失控一般落个不停,我傻傻地看着他,低低地喃道:“我是不是太想你了?想到都出幻觉了?”
江海洋心疼的将我抱入怀中。在我耳畔温柔的说着:“没有幻觉,是我,真的是我,我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离开。”
我有些虚弱,低声问他:“我们的孩子还在不在?”
他点点头:“在,在,谁也不能伤害他(她)。”
听完他的回答,我终于满意的晕了过去。
……
全麻恢复的时间因人而异,用医生的话说,我第一次醒来是凭借qiáng大的意志力。而当我了无牵挂以后,我才因为疲惫第二次睡了过去。
总之,最后的结局就是,我成功的醒过来了。而我的孩子,一不小心还健在。
叶爱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显然是十分乐见的,从她鞍前马后的忙活就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这个结局了。
我能最终走进幸福,最该感谢的人是邹妙。她在医院碰见我,十分有心的去护士站打听了我的qíng况,然后在煎熬了几个小时后打给了江海洋,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当初她来找我,包括给我支票让我离开。
江海洋那时正在香港开会。接到电话一刻都没有耽搁就赶回来了。
幸好,幸好,他没有晚一步。
幸好,幸好,我们还相爱。
后来的后来,江海洋时常会对着那串掉了却又被送到我手中的钥匙感慨。
他说他从不相信命运,却最终还是屈服于命运。原来兜兜转转,走进他心里的钥匙,一直在我手中。
我每每听见他如是说,都只是笑而不答。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原本就是注定的。
是不是还有人要问我,那顾岑光的妈妈呢?江海洋的爸爸呢?
那么我要回答的是,顾妈妈可是从头到尾都要我找个好男人的呢。她现在是我gān妈,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和叶爱红一个德行。紧张的要命!
而江爸爸嘛!不对,是咱爸嘛,那就是有孙万事足,啥都不反对了!
如果还有人问,真的就这样了么?没有后来了?不会nüè了?
我想说的是,丫是M体质啊?一定要nüè的死去火来才高兴?
结局了结局了!真的结局了!!一切完美的结局了!!!!
欢呼~
————————正文完————————
番外1
1
程西蔚一直是朋友圈子里公认的“高跟鞋女王”。常有朋友打趣让她把家里的高跟鞋送去博物馆展览。不过这个建议她暂时不予考虑,因为她从来不喜欢让别人窥探她的喜好。
程西蔚最近买了辆新车。当然,是她自己花的钱。克制自己整整半年没有买鞋子,然后买下了这辆甲壳虫。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新车上路的第一天就被刮成了大花脸。
那是一场朋友的婚礼。她那对十分能折腾的朋友终于送作堆不再祸害人间了。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不想在停车的时候出了问题。
那个车位是程西蔚先停的,不想那泊车的小弟技术竟然比她还菜,一口气把她尾灯撞成个歪的,那铮亮铮亮的黑漆被刮出一条一条错综复杂的痕迹。
程西蔚双手抚额,一直揉着自己的太阳xué。她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只把那纵横jiāo错的痕迹当抽象画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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