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华彩作背景,江海洋的声音隐在霹雳巴拉的嘈杂声音里,我回过头,他的面庞在忽明忽暗的湛蓝幕布中有些飘忽不定,五光十色的烟花映在他英挺的五官上,显得几分迷离。耳畔只听见他坚定地说:
“相信我,我会让你的世界,变得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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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躺在chuáng上,我一直辗转反侧难以成寐,脑海里反复回dàng江海洋那句:“相信我,我会让你的世界,变得很不一样。”
我突然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一晚上做了很多梦,梦了什么也不太清楚。半梦半醒之间我几次睁眼又闭上,身上的气力渐渐流失。
早上起来,我感到头异常的疼,几个喷嚏打下来,我大概知道了原因。
除夕夜玩的太开心了,寒风给我来了个特大优惠,直接让感冒兄来和我亲密接触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却一直窝在chuáng上像摊泥似地,随便动一动就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在疼。头晕晕的,异常的重,看东西总觉得很模糊。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家。
叶爱红,我突然就想你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大概是我忍不了的时候。
我qiáng自从chuáng上爬起来,感到全身虚软无力。在身上裹了好几件毛衣和外套,又把衣柜里唯一一件羽绒服拿出来套在身上,拿上包出门了。
飕飕的寒风chuī得我一个激灵,瞬时清醒了许多。
仰天无奈地苦笑。
本来我手上的钱就不多了,我竟然还敢生病。
我开始异常怨恨起自己娇气的身体。
到了医院,我独自排队挂号在看病的人群中显得形单影只,好不容易轮到我,我赶紧钻进了诊室。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给我量了烧看了症状,诊断我感冒的有点严重,挂水要挂好几天,我想想几天的开销挺大,就让医生给我开点特效的,快点好的。
医生斜斜睨了我一眼,大笔一挥在诊断单上写写画画,一边用很是不屑地口气说: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病了就好好治吧,急什么劲儿!去窗口划价,划完价去护士站作皮试,打‘先锋’吧,好的快。”
我讪笑着接过诊断单,一转身就翻了个白眼,现代的医生,态度真差。
因为衣服穿得太多,作皮试的时候,袖子总也挼不上去,我只得一件件把衣服脱下来,放在一边。
给我作皮试的护士拿着那粗长的针管一脸笑容地向我靠近,弄得我汗毛倒立,吓得一身冷汗。
她使劲往我皮肤里一戳,又黑心的往上一挑。
疼得我,直接咬着牙含着泪把她祖宗十八代以内所有亲属都亲切问候了一遍。
坐在护士站外的长椅上,我看着我手臂上那块涂了碘酒的地方,期盼着别有异常的反应。
百无聊赖,我抬头看着走廊尽头的电视机,我坐的地方离电视不远,但是鉴于我不太好的视力,我基本上只能通过颜色来鉴别电视上的人和物。
“于季礼?”
正当我看的津津有味,一声探究地询问打断了我,我回头。
一对年轻的伉俪出现在我的视线,俪影双双对我和善地笑,那喊我的女人我认出是我高一的同学,后来分班没分到一起。
大概是刚刚输完液,准备走,不巧就正好遇到坐在走廊的我了。
我世故地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我那女同学一贯是个古道热肠的主,看我一个人来看病,一直坚持要陪我,我再三推辞她才作罢,临走她要了我的电话,告诉我不久以后要同学聚会,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去。
医院的灯光很明亮,却让我有一种寂寞的荒凉感。看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我才深深舒了一口气。像卸下了厚重的包袱。
现在的我,总是很不想碰见以前的同学。
或许是虚荣心作祟,我不想因为现在窘迫的生活折损我的骄傲。
很庆幸,我没有对“先锋”过敏。输完液我又一个人回家。沿路我都走得不快,大概是生病的缘故,我总觉得有气无力,蔫蔫的,走路像在飘似地。
还没到家,我就看见我住的那栋楼门口围满了人。
这样的qíng景并不多见,我有些紧张,开始思索会不会是哪一家着火了,更或者是我自己没关煤气或者电线老化酿成惨剧了?
我的心脏突突地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挤到人群里。
我拉住前面围着的一个大嫂,这个大嫂我认识,是楼下副食店的老板娘。她为人很八卦,见谁都一副很熟稔地样子,一见我回来,忙拉着我说:
“小于啊,你回来啦。现在莫进去哟,造孽哦,五楼死人啦!”她表qíng凝重,夸张地拍着手,痛心疾首的模样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家出事了。
我皱了皱眉,五楼两家住户我都不熟,没什么印象,我问:“怎么回事啊?”
“造孽哦,五楼住的那对小qíng侣呐,今天又吵起来啦,那男的拿起切水果的刀就捅过去啦,那女的,脾脏破裂,救护车都没来就直接嗝屁啦!”
我遏制了大嫂继续用她那夸大其词的叙述方式讲述那血腥的过程,捡重点的问:“吵起来至于杀人么?那男的怎么这么冲动啊?”
大嫂皱着眉,不住地摇头:“那男孩杀了人就到厨房拿菜刀把自己的手腕砍了好几下,过了十几分钟又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那男的还清醒着呢,你没看地上的血呐,都是那男孩子的。”
我循着她的指引望过去,果然有一条细细的血迹。
那大嫂继续说:
“你没看刚才的阵势呐,来了好几辆奔驰咧,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奔驰。”她眼神里掩饰不住羡慕之色。我诧异地问:
“奔驰?”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中贫困小区,还能出现奔驰这样的名车,确实挺稀奇的。只是,这奔驰车和杀人的事儿有直接必然联系么?还是说,警察已经腐败到开着大奔儿来执法了?
“啧啧啧,”那大嫂咂吧着嘴:“看不出来,那死的女孩子家里那么有钱呐,跟着这男孩子私奔出来,结果日子过得不顺,俩人老是吵架,最后,”大嫂手重重一拍,像评书先生似地,总结陈词说:“爆发了呗!”
噢,原来,是爆发了啊。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也是,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不要捆到一块呗,老话说的好,‘龙配龙,凤配凤’,这都是有道理的嘛,穷鬼一个还去拐人家富家千金,结果呢,还不是这样的下场?那女孩的爸爸一看就是有权势的人,肯定不会放过那个男孩子。”那大嫂一直在我耳旁分析着这对酿成惨剧的qíng侣是多么多么的不相配,那男的是多么多么的高攀,结局是多么多么的理所当然。
最后啧啧惋惜地说:“这么年轻哦,造孽哟!”
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大嫂不是个只爱大惊小怪的市井女人。
是呢,龙配龙,凤配凤,连一个开副食店的中年女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一贯自认为聪明的我,怎么就不能想参透呢?
我不久前才燃起的勇气火焰,那潜藏于心底觉得可以冲破一切阻碍和隔阂的勇猛力量,就在这场杀人惨剧中,悄无声息地,熄灭、溃散,最后化作灰烬,飘散在风中,成为一抹微不足道的凄靡尘埃……
我恨我的懦弱,我恨我的胆怯,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这无qíng的事实。
是呢,江海洋,我和你,何尝不是这对qíng侣的位置?
我们的结合,会不会是下一个惨剧?我们会不会输给琐碎的生活、沉重的现实?
你说,要给我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么,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要把我带到你那个属于爱马仕、LV的奢靡童话,还是带你走进我这个着廉价于一身,生病都要算计着钱的窘迫地狱?
我终于顿悟,这个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永远不可能有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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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警察将楼栋封锁了起来,五楼有警力专门把守。
直到很晚,我才被允许回家。
开门进了空无一人的家,我凭习惯按下灯的开关,并不宽敞的屋内骤然明亮起来,我却突然觉得有点诡异,不知道是不是才发生了惨案的缘故,总觉得yīn风阵阵的。我双手抱臂打了个寒战,转身关了半掩的窗户。
生病打过针的我,洗漱过便爬上chuáng了。
我刚一躺下,手机便响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是江海洋的电话。
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耳边传来江海洋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信号不太好发出的沙沙声:“睡了吗?”
我轻轻翻了个身,脸朝着墙:
“没有。”
声音寡淡,没有丝毫感qíng。我该说我的转变太明显,还是江海洋太敏感,他很快嗅出了不对:
“怎么了,声音怪怪的?生病了?”
我听他鼻音有点重,便扯开话题:“我没病,反而是你,才像病了呢。”
“咳咳。”电话那端传来两声江海洋十分克制的咳嗽声,闷闷地声音,听起来像是江海洋捂着听筒在咳嗽。我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生病了。
我的心倏地一紧,关切的话几乎要说出口,可是就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大嫂的话: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捆到一起?
我即刻收声,沉默地等着那端的人开口。
很久,江海洋才清清嗓音:“昨天晚上玩的太晚了,大概是风chuī的。感冒,唉,说出来还真丢人,你是女人都没生病,我一大男人还感冒了。”
我努力克制想要溢出的咳嗽声:“不是你丢人,是我太qiáng悍了。我一路边的小杂糙,没那么脆弱。”我冷冷的自嘲口气,让自己都为之一震。
江海洋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噤声了几秒,他小心翼翼地问:“于季礼,你怎么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心里没来由地疼起来:“没事,五楼的死了个人,我在想呢。”
江海洋似是舒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呢,反正死了个人,挺吓人的。”
“呵呵,”那端笑了两声:“你这么大了,还会怕这些啊?”
我闷闷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
我轻轻闭上眼睛:
“江海洋,以后,你少来找我吧,我们都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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