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今生今世,我们要至死不渝。无论快乐或者悲伤,疾病或者健康,我们都会牵手从乌丝走到白发。难道你真的忍心抛下这些誓言独自寻死?难道你真的想要背着我寻死,就像我不知道的我们的孩子?筠曦呀,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撇下我一个人寻死呢?!
仁旭越是靠近,筠曦越是后退。这一刻,筠曦才意识到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丈夫,神情也可以这般凄凉。带着这无比凄凉的表情,仁旭将妻子逼到墙上靠着,然后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警告道:
“如果你再敢做傻事,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哗啦啦啦啦啦啦……
冰凉的水柱依旧从两个人的头顶哗哗地往下流,直到他们的头发、脸颊、脖颈、肩膀、胸部和全身都被浇透。忽然,筠曦瞥见了洗脸池上的香皂,她一言不发地拿起香皂,在仁旭默默的注视下,开始擦拭头部、脸颊、脖颈、前胸、肚子和双腿。凡是那两双粘乎乎的脏手曾经触及的地方,筠曦用力地揉搓着,似乎要彻底洗净那些肮脏龌龊的痕迹和脏水。
“呜呜呜呜呜呜~”
筠曦一边紧闭着双眼,用力揉搓身体各处,一边发出悲惨的啜泣声。记得学生时代值日时,或者当高中讲师的现在,她总会把黑板上的粉笔痕迹擦得一干二净。此刻,她多想像擦去粉笔痕迹一样,把身上这些可耻的淤痕擦干净啊!然而此刻,无论她如何努力地揉搓,甚至擦得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血丝,那些刻在她身上的淤痕却不会褪去
因为这些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事实。
仁旭无比痛心地看着筠曦,他多希望妻子此刻的泪水,只是因这冰冷刺骨的凉水而流啊。只是因为这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仁旭真的希望如此。如果,如果这活生生的事实,只是一场一睁眼便消失了的噩梦,那该有多好啊。
~★☆★★☆★~
这世界上的噩梦究竟有多少种呢?有这样的噩梦吗?一夜之间,美丽的妻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将伤痕累累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丈夫眼前,并且当着丈夫的面儿割腕自杀?在医院前来处理状况的医生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姜仁旭!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筠曦割腕自杀的行为刺激了病房其他病人,这会儿,筠曦已经做完止血处理,仁旭正在等待精神科大夫过来稳定其他病人情绪。低着头,蜷坐在病房门外的仁旭,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顺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名跟他差不多大的,面色苍白的医生。
此人正是仁旭多年的好友——信宇。
由于太着急的缘故,信宇的头发和上半身已经汗透了。就在刚才他浏览病人病历时,不经意看到如下字样:
——27岁,女,被强奸流产……
看到病例的一瞬间,信宇想都没想,抬腿就往病房跑了过来。
“真的是我们筠曦?你确认不是重名,真的是我们筠曦?”
信宇一边问,一边本能地想闯进病房看个究竟。正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仁旭野兽般绝望的,低沉而激动的喊声。
“别进去!”仁旭拽着信宇的胳膊,双目充血地望着他喊道。
信宇不由地停住了脚,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别进去!不要看我们家筠曦!”
不要看这样的筠曦!我不想让你亲眼看到这样的筠曦!不想让你记住筠曦现在的悲惨模样!求求你!求求你信宇!
仁旭在心底发出绝望的呐喊。是的,仁旭不想让最好的朋友信宇看到筠曦现在这副样子,他不想让信宇看见筠曦手腕缠着渗着血的绷带,无助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筠曦若是在这时看见信宇,该会是多么惊惶失措多么难过,所以他更不愿意妻子受到任何惊吓!
因为,从八年前那个明媚的春天开始,筠曦就一直是他的,以及信宇的“美丽的女孩”,正像信宇一直所说的那样,是他们——美丽的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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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八年前五月的那一天,正是学校举行“春天庆典”的头一天。那天,仁旭陪着准备在最后一天参加万米长跑的朋友信宇在学校操场上练习跑步。确切地说,是信宇用腿跑步,而仁旭骑着自行车跟在旁边帮忙掐算时间。
“呼哧,呼哧,呼哧~一万米真是要了命了!妈的!原来不是说跑四千米的吗?那些搞运动的家伙是不是都喜欢自虐啊?一群疯子!混蛋!”
这个四肢协调性极差的家伙,竟然被选为医科大学长跑代表参加一万米长跑比赛!面对“死党”的抱怨,仁旭忍不住“噗哧”一乐,耐心地劝道:“跑步时别说话呀!得一边跑一边调节呼吸啊!”
可是信宇的不满并没有就此打住。
“妈的!一群传染病人!真不晓得我这种人怎么上的医大!要不是爸妈不停抱怨说什么要是四个儿子一个都当不了医生,他们会难受死,我才懒得读这个专业呢。上了大学还按分数排名,这么不可理喻、非人的做法,恐怕只有医大才见的到吧。可恶,这么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偏偏让我在这里傻兮兮地跑什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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