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润拈起一子,放在两相缠斗的阵势里,与左翼相对,从右边截入黑龙之中,两侧同扰。
他微微抬眸,好奇问:“若是烈王走这步棋,会如何?”
战北烈再分出右翼,转头看向默默观棋的媳妇,冷夏微微一笑,和他同时说出:“以退为进!”
两人在棋盘上已经不知道激杀过多少次了,下棋如人,什么样的性子走的就是什么样的棋风。
战北烈和冷夏皆是大开大合的阵势,一往无前,锋芒毕露,以进攻来防守。
他们下棋是极快的,很少有思考的时间,不像东方润,明明早已经胸有成竹,却偏要顾首顾尾,统揽大局的同时将每一个细节思虑到,不容许有半分的偏差。
战北烈和冷夏的默契十足,让东方润唇角的笑容僵了僵。
他垂下眼帘,忽视掉那副刺眼的画面,专心看着棋盘。
“七皇子……”一声急切的大吼自外面传来,人未到,声先至,想来是军营里急脾气将士。
门帘自外掀开,马腾平带着几个副将走了进来,无一不是眉心紧锁,脸色愤恨。
马腾平咬着后槽牙,率先气恨道:“那北燕骂的是越来越难听,老臣可忍不得了!”
东方润不慌不忙,从竹笥中取出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白棋撤回一角,步步为营。
“马将军……”他的声音温和飘渺,却自有一番气度,令激动的众人都静了下来,才说:“在这落峰关上,北燕共集结了十五万兵,个个骁勇彪悍,咱们那十万弱兵,如何一抗?”
马腾平脸色微红,后面的副将的脸色更是难看。
七皇子竟当着大秦烈王的面,长他人志气!
东方润的眸子依旧落在棋盘上,静静的望着,唇角微微弯起,道:“两边是什么情况,烈王都看在了眼里,诸位便是不说,这也是事实!”
一个副将尴尬的咳嗽了声,忍不住问道:“的确,咱们和北燕差距悬殊,不论人数上,还是实力上,可是七皇子,难道咱们就这么拖着?”
“拖……”东方润看着战北烈下的黑子,左翼出兵紧咬不放,摩挲着下巴浅笑了声:“你们以为我是在拖?”
几个副将都不说话了,但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个意思。
七皇子,你就承认了吧!
在你回来之前就不提了,可是今天那北燕图巴根都骂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不闻不问。
这会儿,还有工夫在这下棋呢!
东方润落下一子,右翼再退,摇头道:“隆冬将至,兵马难兴,北燕擅长雪战这是整个五国都了解的,对我军的确是一个大不利因素,但拖也不可取。打仗是要花钱的,粮草、军需……拖到什么时候?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在这落峰关上烧的银子,可就数之不尽了。噢对了,咱们还要拿出一部分银钱送去大秦赤疆,润还欠了王爷的银子呢!”
战北烈好看的剑眉挑了挑,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没忘了就好!”
东方润被他噎到无语,这人,净惦记着那几个流民的银子!
他饶有兴致的转头,很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思,嗓音凉凉的问冷夏:“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你怎么受得了?”
哪知道冷夏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挑眉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战北烈乐的找不着北,周身浓密的汗毛都一卷一卷的,卷成一个个满足的小弧度,果然是老子媳妇!
这边厢三人旁若无人的聊,那边马腾平等人却急的不得了,不住的咳嗽着,意图唤回东方润的注意力。
七皇子喂,咱们还说着正事呢!
咳!
咳咳!
东方润终于从无语的郁闷状态中回过神,说道:“你以为他们日夜击鼓骂阵,自己就好受吗?图巴根如今就在营外驻扎,每日和咱们一样的听着这鼓点轰鸣,咱们白日里训练,他们还要想着法儿的变着花样的骂阵,他们会不疲累?”
他望着辕门外北燕军的方向,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轻蔑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也只有北燕能干的出。”
战北烈和冷夏都知道他分析的不错,今日站在营楼上,两人就已经观察到,北燕的士兵亦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双目无神,只不过他们比起东楚来,身体素质要好的多,才没那么明显罢了。
马腾平好像听明白了几分,踟蹰的问道:“七皇子,那咱们要怎么做……”
东方润浅浅一笑:“等!”
“啊?”副将们集体糊涂了,他们以为七皇子会说,既然他们也累,咱们就杀出去!
此时说等,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战北烈赞赏的点了点头,早在东方润走第一步棋,白子插入黑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东方润的意图: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分兵诱敌,逐个击破!
这种退敌的计策,冒险、狡猾、果决,像极了他的为人。
他分出黑龙右翼,紧追不舍,此时的黑龙已经被白子分散了兵力,左右空虚。
“让咱们那些弱兵回营帐休息去吧,这战场的训练也非一日之功,这几日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睡足了,养精蓄锐,到时……”东方润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狭长的眸子内,如星火皎皎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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