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蹙了蹙眉,到底醉没醉?
她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东方润已经善解人意的替她答了,他嗤笑一声,脚下歪歪扭扭:“一个个见到朕,都是这副熊包样,装给谁看呢。”
他摇摇晃晃的走上来,忽然抬起胳膊,就在冷夏浑身绷紧准备随时攻击的时候,这只胳膊懒洋洋的落到了她的肩头,东方润哥俩好的勾住她的肩,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带着她朝着方才那石墩走去。
冷夏此时已经不想走了。
东方润的功夫有多高,她并不确定,大抵是比战北烈要弱一些的,但是没有内力的她要杀他,依然要费些功夫,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若是刚才离着尚远,她还没有这想法,毕竟即便他喝醉了,身边也还隐藏着暗卫,可是现在这样的距离,只要觑准了机会……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收了!
两人晃悠到石墩前,东方润向后一仰,躺倒在上面,月白袍子料子极好,这样也没出现褶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即便这么醉鬼一样的躺着,亦是写尽风流。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冷夏也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一时默默无语。
过了不知有多久,东方润忽然启唇,嗓音温软像是呢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她来了……朕知道她来了……这等惊天之事只有她才干的出来,拔除朕的羽翼,斩断朕的臂膀……釜底抽薪,朕应该有所察觉的,明明有两次那般莫名其妙的危险直觉……第一次尚且解释为错觉,第二次……”
他眯起眸子,其内一片让人望之生寒的冷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期许。
冷夏转开眼,沉默以对。
她能感觉的出,今日的东方润,身上有着不自觉的消极。
仿佛也没准备让她搭话,他兀自说着。
“朕的今天,都是从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从一个人人忽视的闲散皇子,到在东楚一手遮天!”他举起手臂,修长的手掌挡住视线,轻笑中含着几分无奈:“凭什么他自出生就拥有一切……朕就是弑兄杀父,他就是兄友弟恭……十五岁退北燕,十六岁战东楚,十八岁入南韩,二十岁胜西卫,这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无往不利,好一个战绩辉煌的大秦战神!”
“他什么都有了,连那样的女人也倾心于他……”
这一句说的极轻,语声中有着难掩的落寞,冷夏伸长了耳朵,才听了个模糊。
他哈哈大笑起来:“朕将他当做对手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朕是什么人,等到朕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的时候,他又有了那个女人相助,母妃说的没错,这就是命!”
冷夏注意到,他说的是母妃,而非母后。
她随口应道:“太后?”
东方润皱了皱眉,似是极不习惯,在说话的时候有人插嘴。
“太后?朕只有母妃。”青丝如瀑散在石墩上,拖曳在地面似上好的绸缎,他仰着头,嗤笑一声:“朕的母妃,在变成太后的时候,已然不见了。”
就是现在!
素手成刀正要伸出,忽然东方润眼角一滴眼泪落下,冷夏一个愣怔,不自觉的捏住手,只这一个闪神的功夫,最佳的时机已经过去,他坐了起来。
他仰头将坛中的酒液,一股脑的灌了下去,而后猛力砸向地面!
砰!
一声巨响,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四散的碎片在地面上刮起一点星火,带着森然的寂寥。
他转过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目光,可是冷夏看到了杀意!
那醉态迷蒙的狭长眸子中,森然的杀气氤氲不散,是了,东方润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丁点的清醒,都不会允许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他只是想有个人相陪饮酒,恐怕早在吐露之初,就有了这个想法。
灭口的想法!
冷夏岿然不动,心下却笑了,即便是醉酒中的东方润,也会把自己的退路铺好。
她抬起头,不再掩饰自己,凤眸中同样的杀气腾腾……
既然这样,只好杀出去了!
两个同样想杀对方的人,相对而立,忽然一声苍老的高唤,突兀的响起。
“小凌……”
是曹军医。
他迈着不怎么麻利的步子,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夜色浓郁一片漆黑中,直到走近了才认出了她对面的男人,颤巍巍赶紧跪下:“老朽参见皇上。”
他悄悄的掀起眼皮,投向冷夏的目光,含着深深的担忧。
心间一股暖意涌来,冷夏微微牵起了唇,就见东方润眼中的杀气散了,他自嘲一般的轻笑一声,如叹息样的语声极轻:“罢了。”
忽然,一条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对他耳语了一句。
东方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双拳在身侧攥起,他闭上眼,良久良久……
转身大步离去。
略显纤瘦的背脊挺拔笔直,月白衣袍在寒风中翻飞,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隐入夜色中。
冷夏想,他同时隐去的,还有这一生的亲情。
方才那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太后被送去水月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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