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犯杀了人,却没事儿人一样下楼来,应该就是自己当时一句“夫君,楼上是不是有老鼠?”,让那凶犯窥出端倪,故意走近前来。
她之前并没有见过梁耀宗,当时又哪里会想到那么多?自然是以为这新房里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今天晚上的新郎。可恨那凶犯见她误认了人,竟然也将错就错,把她给……直到天快亮了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到这世上?!不如死了干净!
易长安急忙伸手想拉住周玉惠,却手慢了一着,幸好雷三娘斜刺里一脚踹出,将周玉惠踢到了一边,才避免血溅当场的悲剧。
刚才那一下求死不成,周玉惠鼓起的勇气也丧失贻尽,跌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你们让我死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身子被人骗了,还害了表哥一家,你们让我死吧……”
“不就是跟个男人睡了嘛,做什么这么要死要活的!”雷三娘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拎起周玉惠,取出自己的手帕胡乱给她擦着脸,“你犯得着哭得跟死了娘似的吗?你也不想想,你长这么大,你爹娘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就这么傻不愣登地死了,这冤怎么办?!”
易长安一边让莫离上前赶紧查看周玉惠的伤势,一边低声劝着:“这事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要去寻死?雷三娘说得对,你——”
“你早就该死!”易长安话没说完,就被梁守弘突然激动地一声大喊打断。
他到底年纪大些,脑子里到现在才转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的儿子横尸楼上,新娶进门的儿媳妇却在楼下跟杀人凶手颠鸾倒凤,哪里还受得了这个刺激,气呼呼地一手抚着胸一手指着周玉惠唾骂:
“!!我早就知道没有骂错你!你是我梁家娶进门的新妇,丈夫横尸未瞑,你却在楼下、却在楼下……”
易长安腾地转回身盯着梁守弘:“要不是你梁家理家不顺、门禁不严,让贼人混了进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你不想着自己家的错处,却把这错推到周氏一个女子身上,梁守弘,这就是你所谓的读书人的风骨?!”
梁守弘被噎得一顿,很快又重新鼓足了气:“成亲那日家中忙乱……”
“真是笑话!成亲那天再是家中忙乱,要是平常管家严谨,下人各司其职,还会让贼人钻这样的空子吗?”易长安嗤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那别人家成亲都会出了一摊乱子了?”
别人家成亲,都只听说是顺顺利利的,哪里像他家,又是死了儿子,又是失了窃……梁守弘顿时闷了一口气发不出来。
易长安却并不肯住嘴,而是继续毒舌下去:“读书人的宗要,哪一个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一不修身,只靠臆测就想置人于死,二不齐家,治家不严导致贼人混入杀了自己的儿子酿成惨剧,我要是你,哪里还有脸活到这个世上?早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梁守弘一下子面如死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易长安只是气恼梁守弘叫嚣着周玉惠就该去死,并不是真的想几句话逼死他,见他这么一副模样,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了,而是转而看向魏亭:
“魏军爷,上回本官从怀阴县公差回滁州府时,在路边一处茶窠歇足,遇到一名妇人经过。那妇人头上插的两支小叶金钗,那式样瞧着似乎就是周氏嫁妆里重瓣攒金丝牡丹镶红宝头面中的两样东西。
当时我并不知道定州这边已经发生了这事,也只以为物有相似,如今看来,那东西极有可能就赃物!”
本来以为会是一桩无头公案,没想到竟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魏亭不由精神一振:“易大人具体是在什么地方遇上那妇人的?那妇人长得什么样?”
“我当时随口跟茶窠老板打听了下,他说那妇人他不认识,许是哪家回娘家的,不过他认识那车夫;车夫名叫包二,跑的马车惯常就是接了州府跑大兴镇和小兴镇的生意;那一趟包二的马车就是往小兴镇去的。”
易长安仔细想了想,才继续说了下去:“那妇人和车夫的模样我还记得,你去帮我找几支细长的好炭过来,我把他们的样子画出来!”
梁守弘本来被易长安骂得心若死灰,这会儿听到这案件还有线索,想到那妇人很可能就是找出杀害自己儿子的凶犯的关键,立即又振作起来,急步出门先吩咐下人去准备了。
莫离已经为周玉惠检查过了,见她没有大碍,低声嘱咐了雷三娘几句,又站到易长安身后来。
那次在茶窠,他也跟在易长安旁边来着,却只以为易长安到底是女子,天性喜欢首饰来着,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宗事。
那天无论是那车夫还是那妇人,跟他们都只是匆匆一个照面就走了的,难道易长安现在还记得那两人的模样?
莫离本想自己也好好想想那两人是什么样子,多少帮上易长安一点忙,奈何实在记不到了,只得怏怏作罢:“安哥,我怎么都记不起来那两人长得什么样子了……”
易长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术业有专攻,小莫,你在医术一途有造诣就行了。”
两人正说话间,梁家的下人已经将几张白纸和几支细长的好炭都送了上来。梁守弘虽然不说话,却不自觉往易长安这边站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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