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门内的米良生又等了半刻,往脸上轻轻掸了几滴水珠,才将门拉开了一条门缝,瞧着楼道上没有人,这才一步闪了出来,故意放重了步子,往最顶头的那间雅间走去。
文成颢正等得有些心焦,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人就飞快地推开了门闪身进来后又紧紧阖上。那人刚回过身来,文成颢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米兄!”
米良生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急色地匆匆走近文成颢,用力喘了一口气,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文老弟,老哥我时间不多,文驸马和慕恩伯都是被陈岳抓走了。
陈岳手上此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怕他把人囚在昭狱里面屈打成招,我知道长公主已经进宫面圣,只是万一这供词一出来,什么事都晚了!”
米良生急匆匆赶来,脸上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拭去,文成颢被他这一番作态感染,心里也一下子急了起来:“米兄,那我现在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赶紧先把陈岳给拖住!”米良生语气虽然急促,表情却是推心置腹,“拖住了陈岳,一切都好说,长公主跟皇上那可是亲亲姐弟,有什么事说不开的呢?怕就怕中间有这些小人作祟,生生坏了长公主和皇上的情分!”
对,皇上对他这一家向来优容,不仅父亲被封了个二等云荣尉的虚衔,就是他和,也分别被封了三等慕恩伯和宣义伯的虚衔,阖府有朝廷俸禄供给,内务府那边还都是赶着好的东西挑过来的。
只要他先拖住了那个京畿锦衣卫千户陈岳,让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供词来,他母亲和皇上那里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呢?大不了罚些禄米嘛!
文成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米兄,我要怎么做才——”
米良生连忙摆手:“要不是看在你我意气相抽,上回还帮我解了一回围的情分上,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抽空过来跟你知会这一声了。
至于到底怎么做,这个我可出不了什么主意。文老弟你可是堂堂宣义伯,想来这点事也难不到你。你千万记得,拖住陈岳越久,于长公主那边就越有利!
如今风声正紧,我不能久留,话我已经给你知会到了,剩下的事,文老弟你自己决断吧。告辞!”
跟来时一样,米良生匆匆而去,很快就从后门走了个没影。文成颢坐在雅间里一点点掰着手中的一块茶点,一时出了神。
上回米良生看中了一匹好马,一个外地来的愣头青却不识相地码了现银跟他抬价,米良生当时身上并没有带那么银钱,文成颢正好遇上,着恼那愣头青一副眼睛长到天上的样子,非要压下那人的嚣张气焰,把自己带的银票都取出来借给了米良生,硬是把那人给斗服了。
虽然听说米良生回头就借着锦衣卫的职,暗地里把那愣头青给处理掉了,连着那马的主人也弄得破了财,消了那一口闷气,但是那一回到底还是承了自己的情;所以文成颢对米良生赶过来给他知会这么一声的事儿是丝毫不疑的。
他现在犯难的就是,要拖住陈岳,怎么拖?
能进锦衣卫的人,都是仔细挑选过的,身上肯定有工夫,就他和田杰两个人想拖住陈岳那是不可能的,陈岳能把他爹和他一起抓了,难不成就放着他不抓?
只不过是因为他先前是陪着公主娘一起出去了,一时找不到他人而已!要是他这么贸贸然出现,搞不好反被陈岳拿下都是有可能的。
这拖……要怎么一个拖法呢?文成颢将手中那块茶点捻成了一片粉末,终于拍拍手站了起来:“田杰,我们马上回去,把孔仪平叫过来!”
孔仪平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爷这是要做什么?!田杰心里吃了一惊,想到先前挨痛的那一脚,又忍住了没有再开声,只闷头跟着文成颢走了。
文成颢前脚刚走,后脚米良生就又转回了茗香茶楼,熟门熟路了进了刚才自己的那个雅间,让人换了一壶新茶,拿了早点过来,慢慢吃了起来。
火,他已经点燃了,要是还烧不起来,那文成颢就不叫文成颢了!
这个永嘉长公主老来才生下的嫡幼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自幼骄纵娇宠,养成了个莽撞急躁的性子;文成颢要想拖住陈岳,哪里有那么容易,这口角也好,拳脚也罢,摩擦几下,事态自然就升了级……
果然,不到小半个时辰,先前那名力士就急急跑过来禀报了:“大人,文成颢让公主府的孔统领带着几名侍卫出去了!”
米良生的嘴角不由弯了弯,伸手拈了粒花生米儿扔进嘴里,“咔嚓”一咬,嚼得粉碎,两下咽下肚,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也该跟上去了!”
再不跟上,一会儿就不好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了……
陈岳正驱马走在回府的路上,他昨天一夜未眠,五更时又打点起精神面圣,这会儿有些松懈下来,脸上不觉泛出了一抹倦色。
昨天夜里一连串地扯出藤蔓,直到最终指证文廷绪的证词到手,他这才一举出动,将还在遇仙山庄的文廷绪和他的大儿子文成熙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押进了昭狱里。
文廷绪一向只顶着个二等云荣尉的虚衔,入冬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遇仙山庄,大概没想到陈岳会如此突然就摸到了他那里,所以在遇仙山庄的书房里还是留下了几封密信;这会儿自然全成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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