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的游戏,从来不只是发生在男女之间。
有时候,就是因为拥有的太心安理得,才会害怕失去,因为那种失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颠覆和倾塌。
妈妈还没回话,莫非已经挂断了电话向她们走来,她每走一步烟粉的裙裾都随着她摆动的幅度飞扬,这画面十足养眼。
见她逐渐走进,顾妈妈和顾平安同时闭上了嘴。顾妈妈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顾平安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的qíng绪太多,复杂到顾平安瞧了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们都刻意回避了某些问题,这种刻意显得默契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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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平定的餐厅格调总是异常高雅的,jīng致的装潢和优质的服务是这家餐厅的卖点。沈安平礼节周全,百忙抽空,早早的就到了,一见到她们进来,立刻起身迎接。
沈安平这个人装模作样的功夫是极高的,高的从来让人挑不出毛病,他绅士的给妈妈、莫非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还没来得及给顾平安拉椅子,顾平安自己已经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
沈安平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拉开了顾平安旁边的椅子。还是那副和顾平安亲密无间的模样,外人瞧了去似乎一丝不妥也没有。只是这内里的别扭,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
沈安平和妈妈还有莫非相谈甚欢,一副谦卑的后辈模样,又不太严谨,偶尔敞开怀说一俩段子,把顾妈妈和莫非逗得咯咯直笑。全场只有顾平安表qíng僵硬,皮笑ròu不笑。
沈安平中途歉然的出去接电话,莫非“凑巧”出去上厕所。顾平安冷笑着看着莫非往外走的背影,心想:这孩子目的实在昭然若揭。
她既没揭穿,也不做评价,只低头吃着饭。
顾妈妈见顾平安一直不怎么说话,心里自然知道她有些不痛快,叹息一声:“平安,别不高兴,妈妈也不是真的要把他俩凑对,只是给了这样一个机会给莫非。别的我不会cha手。”
顾平安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她寥寥的拿着筷子夹了几颗米放入嘴里,只觉得米饭果真是淡而无味。她慢慢的说:“他们挺配的。”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顾妈妈听的雾里看花。她正准备问话,就听顾平安紧接了一句:
“你这个机会给的挺好,我看着要成。”
她平静的样子顾妈妈反而有些不习惯,郑重其事的问她:“平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对安平这孩子有心?”
顾平安放下筷子,一抬头,表qíng冷漠:“我要真有心,你现在是不是让莫非走人?”她说完,轻轻一笑,不等顾妈妈回答,就兀自起身:“我出去透口气。”留下顾妈妈一脸错愕。
顾平安一走出包间就瞅见了正在角落里说话的沈安平和莫非,沈安平背对着顾平安,也看不见表qíng,倒是他对面的莫非脸上姹紫嫣红,两人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正式的话题,莫非的表qíng看上去十分肃然。顾平安瞥了两眼,兴趣缺缺,也不大想看,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她停在通风的长廊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窗外,高档而jīng致的装潢将外面和餐厅里隔绝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包厢里温暖宜人,长廊里却是冷的凛冽。玻璃窗外的世界飘飞着细细的雨丝。这座城市的深秋总是yīn冷yīn冷,多雨而cháo湿。闪烁的霓虹灯和整齐划一的街灯jiāo相辉映,雨势渐急,细细密密的jiāo织成一片,像一缕一缕细细的银丝织成的丝绸,波光潋滟。
顾平安看着这样安然的场景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连莫非的高跟鞋嗒嗒声都没有听见。
她轻叹一口气,猛一回头就看到了莫非那张妆容jīng致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她笑容和煦的自包中拿出一包包装jīng致的女士香烟,熟练的抖落出一支,递给顾平安:“抽不抽?”
顾平安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客气的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莫非也没有坚持,熟练的将烟点燃,用她纤长又好看的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模样看上去迷离又具有诱惑力。她的妆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俏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缓缓一转身,一只手自然的撑在窗台之上。
“顾平安,你喜欢沈安平。”她用的是肯定句,这语气顾平安不喜欢,她眉头皱了起来。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莫非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淡然一笑,她吸了一口烟,然后又轻轻吐了出来,烟圈慢慢飘散。
只听她轻言细语的说:“不怎么样,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也喜欢沈安平。”
顾平安被她这样无所畏惧的口气逗乐,斜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鄙夷的问:“你是真喜欢沈安平?还是因为你自以为我喜欢他,所以要来抢?”顾平安最不喜和人废话多费唇舌,但是她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很有和莫非翻翻旧账的兴致。
“小学的时候,你明明比较喜欢跳舞,却放弃了A角来跟我争合唱队领唱,中学你明明是老师钦点的大队委,却偏要和我竞争宣传委员,你一次一次赢了我,然后呢?现在不满足了?想要把我身边的全部拿走?”顾平安的声音不高不低,张弛有度,气势bī人:“莫非,我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莫非的眼神逐渐黯淡、yīn鸷,良久后,她摁熄了香烟,零星的火星逐渐熄灭,变作一小堆死灰,莫非轻轻一chuī,那灰黑的烟灰轻薄的飞扬。
莫非没有动,她慢慢的说:“如果我说,就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你信么?”
顾平安点头:“信,因为我对你也是这样。”
莫非笑了笑,眼神有些空灵,墨黑的瞳仁里什么都看不见,呆怔的像个没有思想的假娃娃,一丝神采也无:“我就是想不通,你究竟是有哪里好?什么都能得到?像你这种人,什么都不用努力就拥有了一切,是不是很沾沾自喜?”她的表qíng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语笑嫣然,一双眉目顾盼生辉,令人生怜,和她相比,顾平安觉得自己更像施bào者。
顾平安被莫非这样贬低,却是不气不恼,反而觉得有趣,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jīng神说:“确实挺沾沾自喜,莫非,有时候,会投胎也是一种能力。”
莫非嘲讽的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平安一眼,一字一顿冷冷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投胎?”莫非顿了顿,又说:“这辈子,我不管想要什么都要我自己努力,我费劲千辛万苦才能拥有的东西,你不费chuī灰之力就能得到。这样真的不公平。”
“顾平安,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比你差。我们的起跑线,从来都是一样的。”她抬手撩了撩头发,嗤鼻冷笑:“最后告诉你一句,所有姓顾的都欠了我的,每一个我都讨厌。”
“……”
第十八章
莫非的小半张脸隐在幽暗的夜色里,轮廓朦胧,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尤为突出,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柔媚动人。她明明是盛气凌人的表qíng,却不知为何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忧伤。
顾平安沉默了一下,若有似无的看了莫非一眼:“莫非,从来没有人欠了你的。”
莫非鄙夷的一笑,翘起手指妩媚的撩了一下头发,黑丝如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丝丝缕缕,像此时她复杂的qíng绪。她定定的看着顾平安:“你拥有了一切,你自然可以说风凉话。”
“这不是风凉话。”顾平安辩解了一句,语气平常。她的声音张弛有度,这是她第一次在莫非面前这样和颜悦色,“你总以为我拥有一切,那是因为你只盯着我拥有的那几样。”
“也许。”莫非转身,“我想要的,正好就是你拥有的那几样,所以我会尽全力争取。”她对顾平安摆摆手,轻轻眨眼:“我先进去了,你可以装没有看见我。”
顾平安没有动,也没有再回话,只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莫非摇曳生姿的背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样平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就在莫非要消失在顾平安视线的那一刻,顾平安冲着她的背影嚷了一句:
“你想要的,我不一定想要,但是我一定不会给你,因为我和你一样,非常讨厌你。”
莫非没有回头,身体微怔,噔噔的高跟鞋声停滞了一下,只几秒的时间,随后又恢复了步调,消失在了顾平安的视线里……
顾平安回到包厢以后一直安静的吃饭饰演好自己的壁花,沈安平坐在自己身边,他的气息总若有似无的占据顾平安的鼻腔。顾平安觉得有些恍惚。
她悄悄的抬头,以仰视的角度正好看着沈安平的下颚到耳廓,线条流畅,骨骼坚毅,他的眉眼清隽冷傲,明明还缺乏时间的锤炼和沉淀,却异于常人的傲然,每每他不经意的横扫一眼,顾平安总觉得那是睥睨一切的眼神。记得以前关小宝总是说,这帮纨绔子弟的存在就是为了气死天下的男人,所有男人想要的东西他们每一样都有。
顾平安此刻才觉得有道理。
金钱,权利,地位,女人,沈安平每一样都有,甚至他还年轻又英俊。
顾平安对他一直有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占有yù,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却又异常简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对他产生了这样超脱的感qíng。然而与此相对的,她也一直隐隐的自卑,他每次喊她丑丫头,她就会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更漂亮一些,更高一些,学习更好一些。
正因为这样的自卑qíng绪,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
可是有时候,感qíng这个东西,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沈安平对她,大概就是如此吧。耐心耗尽,所有的感qíng和回忆都一起灰飞烟灭。
顾平安悄无声息的叹息一声,低下头去,米饭微凉,放在嘴里有些硬,这饭吃的顾平安有些堵。
她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莫非对她说的话。她身边还有什么是值得莫非觊觎的呢?除了妈妈,只剩沈安平。
这两个人都是她不能失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住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竞争意识不qiáng的人,连要qiáng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总是傻傻的在原地。她总希望别人能看出她的心思,可她又倔qiáng的从来不会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有时候她都恨自己的别扭。
整顿饭吃完,顾平安只能用“鸿门宴”来形容这顿饭。从头到尾她都如坐针毡。所以当听说可以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是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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