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平安离开了病房却没有走太远。还没走远就看见站在走廊抽闷烟的爸爸,一见她出来就把烟掐了,焦急的上来,问她:“怎么样?”
顾平安擦净了眼泪,摇了摇头。
爸爸叹了一口气。
“爸爸,对不起。”顾平安有些沮丧。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爱qíng会和亲qíng冲突,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在一起就能顺利的在一起,而她和沈安平却不能?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以往慈爱的样子:“傻孩子,别说傻话,你妈让我来劝,她都这么大人了,会想通的。我先进去,你等会和我一块回去。”
顾平安点点头。
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空气中还有爸爸刚才留下的烟糙气息,她不抽烟,但是此刻她觉得空气中的烟糙味道让她的愁绪麻痹了一些。
手机响了,是沈安平。顾平安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故作开心的口气说:“喂!才走多久就追电话来!还赶我走呢!口是心非!”
沈安平的声音通过无形的声波传来,震撼着顾平安的耳膜,他说:“你站在哪呢?能看到外面么?”
顾平安往窗边移了移,诧异的问:“能,怎么了?”
沈安平笑笑,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想请你看月亮。”
顾平安看着窗外哗啦啦的大雨,无奈的笑了:“这么大的雨,哪来的月亮?”
“月亮一直都在,只是暂时被云和雨遮住了。你暂时看不见,但它从来都在那里。”
顾平安正准备说话,猛的醒悟过来沈安平话中的意思,胸臆间不由油然感动,她讷讷的说:“我知道。”她知道他一直在,如果不是他一直都在,她没有勇气走到这一步。
“傻瓜,是不是哭过了?”
“嗯?”
“到现在还在下雨呢!”沈安平说的理所当然。好像老天下雨真是因为她哭似地。
“才没呢!”顾平安单手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纵横弯曲,最后组成一个名字——沈安平。
“丫头,以后别再我看不见的地方哭。心疼。”
“ròu麻。”顾平安啐他,心里却暖暖的。
“别担心了,等我好了,我亲自和伯母说。只要你不变卦,这世上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顾平安点点头:“嗯,知道,我不悲观。世上那么多人‘生离死别’的,咱俩还活着,还在一块,多幸福呢!”说完,她吸了吸鼻子,仿佛这话真的给了她勇气。
“傻姑娘。”沈安平声音低低的,却听上去异常悦耳,他像个孩子一般撒娇:“你一走就开始想你了,我是不是特没出息?”
“我也是,咱俩没出息到一块了。”顾平安忍笑。
她想,时间会祝福相爱的人的,这世界上有些感qíng不需誓言不需证明,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她想,她已经得之有幸了,不该再贪心更多。
02
莫非最后还是离开了,没有发生奇迹,顾平安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她,而她,也没有突然醒悟。
只是,莫非离开的那天,只有一个人送行,而那个人,正是顾平安。
人流熙来攘往的国际机场,有要走的,离愁别绪哭成一团;有回来的,面对熟悉的土地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乡音喜极而泣……
顾平安一路都有些忐忑,她没想到莫非竟会让她送行。这是第一次,她们两人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硝烟战火,只是纯粹的相伴。
她一路都想找机会劝她留下,却不知从哪里说起。从头到尾就看着莫非忙忙碌碌的办着各种手续。
“一定要走吗?”顾平安眉头紧皱着,她知道莫非走了妈妈肯定难过的要命。
莫非拢了拢她俏丽的短发,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顾平安想了想:“想。”
莫非咯咯笑起来:“违心了吧!”
顾平安摇摇头。
莫非撇过头,看着远方,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缓缓的说:“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姐妹的意思,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从在母体里就是敌人,共用一根脐带为了生长拼命的抢对方的营养。可是偏偏,又是最亲的关系。”
顾平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事实上,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莫非回头看了顾平安一眼,笑笑说:“我从前特别喜欢你,觉得你就是小公主,真心的。直到现在我不讨厌你,我只是嫉妒你。”莫非抿唇一笑,第一次,她的眼睛里是那样清澈,不含任何杂质,她的表qíng淡淡的,略带点点的惆怅,“我总是想,如果当初是我拿了枪,该多好?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莫非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点点遗憾的神色,“现在的我,心里住着一只魔鬼,这辈子,我没办法和平的做你的姐妹,没办法和颜悦色的做他们的女儿了。但是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做姐妹,做那种,真正的‘姐妹’。”
莫非说完,俏皮的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我都要走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吧?”
顾平安的心qíng有些复杂,事实上,莫非说的,也正是她潜意识里想的。这辈子,她怕是也无法毫无芥蒂的和她相处。甚至,她自私的想,也许她们中离开一个,才是最好的结局。
顾平安犹豫了一会儿,伸手与她jiāo握,“我希望你还会回来,我也会等你再回来。”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祝福你和沈安平,我可在心里一直诅咒着你们呢!知道么!”
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表qíng。笑了。
莫非进关的时候,顾平安主动上去拥抱了她。顾平安清晰的感觉她身体一怔。
这个拥抱,来的似乎太晚了一些,但是这温暖,却延续了下来。
就在莫非转身的那一刻,顾平安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和妈妈说了什么?她难受成那样?”
莫非回头对她释然的笑了笑,说道:“我说,我原谅她了。”
莫非走后,顾妈妈难受了许久。但顾平安已经明白了,有些伤口,不要硬给它上药,那只会更疼,有时候微微的疼痛久了以后自会麻痹,让时间去愈合,也许更适合妈妈吧……
住了两个月的院,沈安平在憋得受不了的qíng况,终于得到医生大赦,可以回家了。他头上的伤口一个多月就拆线了。被剃光的头发长成硬硬的板寸,只是伤口那里,再也长不出头发。
看着帅帅的沈安平脑袋上为她留下的这一抹丑陋,顾平安不由有些内疚,心疼的摸了半天。
沈安平乜她一眼说:“gān嘛?嫌弃啊?”
顾平安撇撇嘴:“内疚呢!完美的沈大少有瑕疵了!”
沈安平对她的话不甚在意,走到镜子前指着伤口说:“等我回去了,让人给我在这,刮三字母——GPA,多好看啊!”
顾平安扑哧一笑:“认识你的人知道这是我名字,不认识的还以为你搞留学教育呢!”
沈安平邪邪的看她一眼:“要别人知道gān嘛,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你现在满嘴全是好话,我怎么闻着那么重的yīn谋的味儿呢!”
“哪能呐!顶多就‘饱暖思□’!其实这也是从侧面见证了我是一个坚贞的人!认准了一个就不乱来!”
顾平安白他一眼:“呸!”
大概是在一起的过程太过坎坷,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刻,未来,他们都不敢想的太多。
事实上,他们还没有得到顾妈妈的祝福。虽说顾妈妈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也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顾平安可以理解妈妈心中的苦楚,莫非的离开无疑是她心中的遗憾,她一辈子都想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可莫非没有给她机会。她的遗憾,怕是要带到棺材里去。这样的结果,恐怕任谁都无法淡然接受。
所以顾平安愿意给妈妈更多的时间去接受,让她从yīn影中走出来。她不bī她,也不时常提及,只是让沈安平潜移默化的成为家人一样的存在。让妈妈去习惯。
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顾平安的生日是在妈妈的病房里过的,一家人和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沈安平一起,点了蜡烛唱了歌。轮到顾平安许愿的时候。她虔诚的双手合十。
黑暗的病房里,只有蜡烛微弱而坚持的光芒,映照着陪她过生日的她最爱的这些人。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满足的闭上眼睛,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所有她爱的人健康。
chuī熄蜡烛的一刻,她看到久违的笑意攀上了妈妈的嘴角,她感动得胸臆间热乎乎的,眼泪几乎都要夺眶了。
那天晚上顾平安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医院里和妈妈挤在病chuáng上睡觉。瘦得不成人形的妈妈却还是一副自然天成的母亲姿态,她张着怀抱,将顾平安紧紧的搂在怀里。顾平安能感觉到妈妈身上的骨头有些硌人,心里心疼不已。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透过窗纱fèng隙的光点明明灭灭,暗暗的环境让人不觉有些倾诉yù望,眨着眼睛,看着那一束飘渺的光束,顾平安有些恍然。
半晌,只听妈妈轻轻开口道:“我真是个失败的妈妈……不,我都不配叫妈妈。”她的音调有些颓丧。
顾平安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了抓她的心脏,她往妈妈怀里钻了钻,“没有的事。从来没有人说妈妈不好,即使有人说,那也是气话!”
“当初怀着你们俩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双胞胎呢。你奶奶硬是说不能要不能要,我就是要反着来。”回首过去,妈妈的口气也不甚唏嘘,“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是真的迷信到信了奶奶的话,真正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了。”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不可闻,就在顾平安的头顶,她感觉自己接受了妈妈长久以来的歉疚和抑郁。
“如果能预知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拼死也把你们俩都保在身边,可惜,没有后悔药……”
“妈妈……”顾平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总是这样,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词穷。不该她说的时候像个小pào仗。
“怪妈妈吗?怪妈妈拆散你和安平那孩子吗?”
顾平安摇摇头:“起初有点怨,后来不怨了,妈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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