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福寺位于顺天府近郊,早上乘的马车将近下午才到。
马车拴在山下,石榴扶着丹桂的手走下来,转头一看,山腰上的雾气还未散去,那山野里不知生的什么花,间或白和绯色,让人眼睛一亮。
任崔氏还未下车,便听到女儿愉快的声音:“娘,我先上去。”
只隐约听见任崔氏叮嘱一声,石榴便扶着丹桂的手踏上上路的石台阶。
不得不说,这座寺庙的选址好。建在山脚,不远处便是山溪,山不高但是云多给寺庙又添了好几份的灵气。往来的石阶间有小商贩卖着各式小玩意儿和吃食,石榴瞅了眼见做工粗糙便径直拉着丹桂一直朝上爬。
不知行了多久,等石榴转身看着,家里的两辆马车已变成拳头大似的一个点,她侧头一看,只见山涧里生的花半带着露水欲语含羞的打着朵儿。
石榴从未见过这么妩媚的花,伸出脚刚想去摘,却被丹桂牢牢拉住了。
丹桂皱着眉道:“小姐这山野里露水多地滑,你要是过去有了个好歹,夫人非得打死我不可。”
石榴低头一看,地上的确很湿滑,更何况山势陡险,看上也确实可怖,当下便松了心思,欲拉住丹桂的手往山上走去。
可她没想到,今日任崔氏为了给她装扮艳丽,特意给她穿的双攒花厚底鞋,山路湿滑,她正踏脚却踩着了苔藓,直挺着腰便往后坠去。
石榴惊恐的叫了声,丹桂见状赶忙去拉,却只揪到一截袖子。
这一刻石榴的脑袋空空的,她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山间的风声好大。
万幸的是她没有顺着长梯滚下去,身后有一股蛮力硬是撑起了她。石榴惊魂未定,一垂眸,发现自己陷在一片洁白的织云锦纹里,她愣了会儿连忙从身后男子的怀里站起来,福了身子道了好几声多谢。
那人被她有些粗鲁的推开,也未多计较只是轻轻笑道,敛了敛袖子间的褶皱:“山路湿滑,姑娘下回走路得当心了。”
石榴被他说的羞红了脸,也觉得自己心眼忒大,暗骂自己好几声才说了句是。
而男子偏头去看山野里的绯红色的花朵,说道:“这嘉福寺外生的木芙蓉甚是妩媚,姑娘心喜也是人之常情。”
说罢,他从腰间卸下柄骨扇,只在腕间稍稍一转,便飞掷了去,不过须臾,扇子飞了回来上面还停了两朵花,粉翠欲滴,他左手收回骨扇,右手将花递过去:“姑娘可拿好了,这里的木芙蓉一年开两季,一季含羞,一季荼蘼,花盛之日不过短短几天,姑娘运气好,正赶上这时日。”
花落在他白如官瓷的手里,石榴忽然觉得脸热,她迟疑了会儿不知该不该要,可终究还是拿了。
正要道谢,一抬头,心头却猛然一骇。
这张脸错不了,是梦里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爬上人间的那个人。
襄阳王朱今白。
石榴精神有些恍惚,忽的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光同尘、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哪有半分癫狂发疯的样子?
如此这般□□裸的望着外男,石榴很快就回过神来移开了眼,又福了次身道了声别才拉着丹桂的手朝上走。
石榴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到身后灼热逼人的目光,像是要扑过来活活把她烧干似得。石榴拉着丹桂的手贴在她耳边咬耳朵:“你记得,今日之事可万万不能同夫人讲,不然你我都得完了。”
丹桂当然明白这个理儿,也不敢告诉夫人,正听着她悄悄回头,仍见那位贵公子站在那握着骨扇瞧着他们。
可真真是戏文里说的:“玉不比他温柔,花不比他风流,端的是醉也销魂,媚也含羞。”
石榴拿着手里的花却觉得没自己先才看的那样好了,反倒觉得有些像烫手的山芋,黏在手里甩也甩不开了。
任夫人早便同嘉福寺方丈说好今日要来,小沙弥见到门外穿着华丽的香客,忙的把她们迎到了上房。
推开寺门,院子里种着一颗好几人合手才能抱起的银杏,秋分过后,天气冻起来,明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的甚是舒服。
小沙弥先去打开了上房的门,合手道:“香客请在这歇息片刻,师傅在前殿有事,待他处理妥了便过来。”
石榴点点头,踏入厢房,将窗扇一开,院子里所有的美景便收在眼底。丹桂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景,兴高采烈道:“小姐这里真的好漂亮啊,若是红药姐姐在这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刚落嘴,便知自己说错了话。
红药在她们二人之间已经过了一个不能掀开的伤疤,杀红药的人还没捉住,她便这样枉死在孤零零的夜里,而石榴也常在夜里自责,若不是那日自己去挑衅李霁月,或许红药如今还活生生的。
石榴垂了垂眸,拉着低着脑袋的丹桂走了出去:“是好美,红药看不见,我们多替她看好不好?”
丹桂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
院中角落里有一方布满青苔的石井,井不深里面游着几尾锦鲤,有一只红的甚是有趣长着嘴调皮的去咬前面的那只的尾巴。
看着正起劲,便听到沙哑的一声咳嗽,石榴和红药应声看去,只见方丈穿着朱砂红色的袈裟站在银杏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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