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听了,脸唰的一下白了,额上冒了层细密的汗珠,看上去尤是可怜。
出了食肆,任霁月便夺回自己的袖子,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石榴咬了咬下唇,紧紧的跟着他。
任霁月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说好了要看牢她免得让她丢了任家的脸面,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无可奈何的惶恐。她有太多面,晚上是个食人心肝的女妖怪,准备勾引那些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可朱今白又是何等的人物?岂会因为她的姿色而对她青睐有加,还有,那左手的字和鸽子又是怎么回事?她究竟还有多少面是不为他知的?
石榴知道他生了气,可又不知他为何生气,只能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头。可万万没想到他步子一顿,石榴撞到他后背,肉疼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任霁月觉得自己道行还是浅了,易把自己负面的情绪暴露出来。可他每遇到石榴时便只觉得自己清明丢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他转过身,面色不大好,将石榴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你今日为何下山?”
石榴撇着嘴不说话。
任霁月气的直笑:“不说是吧,临来之时哥哥还委托了我让我多多管教你莫惹了幺蛾子出来,你说我今日要是修一封家书递给哥哥和爹,他们会怎么样?”
任施章还好,可任老太爷准得削掉她一层皮儿。
石榴忸怩了会儿,小声说道:“我想出来打打牙祭。”
山中饮食清淡,食了将近一月,石榴觉得自己嘴巴都快没味了,因此下了山。谁又能想着,下山会遇到那修罗。
一想起那修罗,石榴不知为何想到那日跪在祠堂里做的旖旎的梦。那么疯狂、嗔怒的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她不熟悉的襄阳王一样。
吃?就知道吃。
任霁月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可也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娇客一片春心投在那城府颇深的男子身上。
气卸了一半,声音却依旧没好气儿:“那,怎么不同我说说。”
石榴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瞪大了眼。
天啊,没错吧,任霁月?他刚来府邸时掐她脖子将她踹进池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怎么失忆啦,又要重归于好做一对长辈和蔼,后辈孝顺的假场面么?
任霁月脸色也不大自在,自然也是想到了那日对她的恶行。
行山路时,路途颇陡,他拿了根棍子牵着石榴,山林寂静,二人都没说话,一时安静的让人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任霁月才咳了一声道:“那日的事,是我太粗莽了。”
哪日?哦,掐她脖子那日。
石榴已经不计较了。
她还能怎么计较,胳膊还能拧过大腿不是。
任霁月的声音难得有些委屈:“可你也不该说我、说我是外室子。”
少年特有沙哑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一层麻椒粉一样洒进鼓室里,炽热从耳边一直延伸到脸颊,石榴听了只觉得羞愧难安,她那时只想着逞强立些威风,自然挑着刺儿头的话讲于他,没想到倒是伤了他的心。历朝历代以来,女子都是不能做主自己的命运的人,石榴哪怕再恨及任霁月也是无根由,恨他为何生,恨他为何要来到梅林任家,不若恨老太爷为何不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石榴难得真诚,白皙的手探出去越过木棍揪着任霁月的衣服摆摇了摇:“小叔叔,对不起啊。”
任霁月心倏尔便软了下来,就是以前再怎么想把她削成一片一片的,如今倒是没有半分气儿了。到底端着她叔叔的位子,必对后辈要大方宽容些。
山路只行了一半,石榴便真的饿的走不动了。她本来就是下山去打牙祭的,自然肚囊空空,哪里想到来了那么一出,涮羊肉没吃到,还差点把自己的胆子给吓破了。
二人离得近,任霁月自然是听着了,他耳背微红,拉着石榴上了块土坡。天色早已暗沉的不像话,如今便是回了山上大儒那,怕是厨房里也没饭了。
石榴累得两腿发软,坐在大青石上摊开袖子当蒲扇扇风。
任霁月随身带着剑,这是他从小的习惯,以前他和娘流散在外时受了不少欺负,还是十岁那年大师傅找到他传授了他武功才改变自己被欺凌的现状。
凤岭山经常有行人上来采风眺远,故而山上没有什么大只的野兽,灌木林间唯有些柴瘦的兔子,可在这个地儿也有胜于无。
石榴才缓了会儿神,便见任霁月提着只灰兔子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他的袍角沾满了苍耳,原本华丽的袍子也兜着一堆酸果。
“兔子。”石榴从他手里抱过来,幸喜的揉着它的爪子,任霁月一松衣服做的布兜,果子滚在灰扑扑的地上,而后伸出手从石榴怀里拎住兔子的背脊:“你不饿?”
“饿。”石榴老实答。
任霁月点了点头,手起刀落便结果了兔子。石榴看的一骇,抖着手惊了下:“你怎么能杀兔子。”
任霁月一边刮兔子皮,一边道:“怎么不能?”
石榴简直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揉着自己脑袋说:“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杀了兔子?”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又不是她捉的兔子,凭什么能决定它的死活?
任霁月倒是没说什么,梅林任府家大业大,不论是任施章还是崔贞再到任石榴都不识人间疾苦,自然也保留了天性中良善的一部分。可任霁月不同,幼时娘体弱多病,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有钱去治病,最潦倒的时候他还同恶犬抢过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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