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远处的声音变成近处的;神父苍老浑厚的嗓音也被再熟悉不过的低沉悦耳男中音所取代,又重合在一起。
西泽接着念下去:“I give y, in token and pledge, of my t faith and abidihis ring, I thee wed.”
她愣了一下,移开视线,看着西泽。
西泽弯起嘴角微笑,没有看她,解释说,“作为我不再是Bachelor的补偿。”
她被他这个强行解释给逗得大笑起来。
安德烈也在神父面前讲完了同样一番话,等着他的却是个更真挚的新娘:她身着白纱,莹蓝眼睛饱含热泪,眼睛一眨也不肯眨,生怕错过这一瞬间的哪怕零点零一秒。
两人互换戒指,在亲人与媒体瞩目中相拥接吻。
这个神圣的时刻不知怎么的令淮真觉得有点滑稽。她笑得越发厉害,埋下头,在臂弯里发起抖起来。
他实在有点无奈,“什么这么好笑?”
她露出一只眼去看他,“我怕你也亲我。太奇怪了。”
他也笑起来。
淮真几乎能清楚的记得,和他在华盛顿的最后这个早晨的每一分钟里发生的事。在他紧紧牵着自己穿过那片冬青林时,他们两都已经意识到有谁一早已经等候树林后的市政厅里,但他们都没想过要逃避。哥伦比亚特区是个温和的地方,对方会将地点选在这里,而不是别处,就已对他们足够温柔。不是这里,也会是别处,他们总也躲不过。
一直到几个月以后,她回想起他说的话,才终于意识到那时他对他们的未来有多自信。他明白有史以来白人家长对于与有色人种通婚、私奔离家的成员采取过什么样的手段:强制送往欧洲念书,买凶杀害儿子怀孕的黄种情人。无数荒郊野岭出现的无数年轻的尸体、流产的混血胎儿,背后都有个白人家庭的家族秘辛。
阿瑟的地位与名声令他不耻于此类家长们买凶杀人的行径,认为这是最下等的做法。穆伦伯格拥护政党,有无数土地与生意,在这片民主的大陆,他们甚至比声名赫赫的政治家们更依赖名声,也因此,西泽的名声比起家族的名声稍稍显得没那么要紧。西泽清楚祖父的脾气,也仗着他对祖父的了解,有恃无恐的与他周旋。他无比笃定,只要淮真没有放弃他,阿瑟便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她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到这一点,那时她便不会讲那样的话。可是那个人只给了她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她根本来不及想明白。
后来数月,她一直深深遗憾,在他对着神父、在旁人婚礼上对她讲出那番结婚誓词的以后,自己竟然没有给他一个吻。
第130章 华盛顿10
那一刻的淮真,仍趴在阑干上,和她年轻的先生肆无忌惮的笑闹。
婚礼进行曲还没有结束,那名着花哨格子衬衫的壮汉从访客休息室走出来,对她说“烦请耽误一刻钟时间”的时候,淮真并没有紧张,甚至是松了口气。
西泽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壮汉试图与他握手,用英文说,“我们见过的,你开车实在太快。”
西泽当然没和他握手。
壮汉不以为然地一笑。
淮真询问,“Mr. Wan?”
壮汉回头,点头笑笑,是的。
淮真说,“我与我先生下午的巴士,中午仍余一些时间。唐人街就在这附近,温先生愿意的话,可以寻个茶楼,一起吃个午餐。”
壮汉道,“温先生夜里从纽约乘飞机回温哥华,午餐就不用了,就耽误十五分钟时间,与你说些事情。”
西泽抬抬眉,打断他:“You?Who.”
壮汉道,“She.”
西泽说,“We.”
壮汉不急不慢地重复,“She, alone.”
他突然说,“那位先生认识阿瑟是不是?”
“见过,说不上认识。”壮汉始终微笑着,又说,“你放心,温先生要说的事,只与这位女士有关。”
他做手势拒绝。
她忍不住拿手指用力攥了攥他掌心,轻声说,“十五分钟,等我一下?”
“这就对了,”壮汉想了想,又说,“对了,这位先生,你可以在隔壁访客室休息一下——这一间也被我们租了一上午。如果超过十五分钟,你可以随时用电话报警求救。在那之前,你可以给自己泡一杯红茶,英德产,新英格兰人都爱喝。”
并没有人为他的幽默打趣而感到轻松几分。
壮汉也没想令谁发笑,说完这番话,转过身往访客室走。
淮真跟上去。
西泽突然叫她,“季淮真!”
她回头来,等他讲话。
他盯着她,认真的,慢慢地说,“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她点点头。
他再没说什么别的,站在原地,看他的姑娘走进那间会议室。
加拿大人缓缓将门合拢,守在门外,对他微笑。
西泽转身推开隔壁议会室的门。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个人。
保养得当,除了一头银灰头发与衬衫之上一截微微泛红的皮肤之外,你几乎难以看出他已经七十岁。但他确实老了,只看身形,会是你误认为他是个劲瘦而精神十足的四十余岁中年人,事实上他年轻时身高也足有有六十余尺;一整套熨帖白色西装削减了他气质中的狠,此刻端坐在那里,难得看起来相当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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