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人生来皆有父母,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母亲呢?
凤举将所有人的表情都览入眼底,唇角微勾,继续说道:“我当时的反应也与诸位是一样的,于是便询问童子,可知道父亲是何人。”
卢亭溪问道:“哦?那童子又是如何回答?”
凤举道:“童子很详细地将他父亲的身份告诉了我,于是我更加好奇,问他为何只知有父,不知有母,童子说,父亲告诉他,母亲是女子,是女子皆卑微无能,一事无成,所以不值一提,平常见了,也不过将母亲视作泥土尘埃而已。”
认为母亲卑微,不值一提,还将母亲看成泥土尘埃,这实在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
可是他们立刻便反应过来了,这个故事未必是真的,多半是凤举编造出来的,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在针对凤如谦。
凤如谦沉着脸,凤举却视若无睹,轻声问道:“凤举想问堂祖父,女子真的卑微无能、注定只能一事无成吗?”
如果对方答“是”,那就沦落到和那个童子一样,对生养自己的母亲不敬。
可如果答了“不是”呢?
凤举的笑容中渐渐多了一丝狡黠。
既然女子并非卑微无能、一事无成,那她凤举为何就不能站在这里?又为何,不能争做少主?
凤琼声音严厉道:“女子生来就应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谨守本分,上至君临天下、封侯拜相,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从来都是男子所为,可见天纲伦理本就该如此!”
他这话刚一说完,凤举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笑声婉转清亮,直击人心。
“你笑什么?”凤琼恼怒。
凤举挑眉看着他,说道:“十三叔,您错了。”
“我何错之有?”
凤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移步,转身,广袖裙摆如火云舒卷飘逸。
她望向众人,信步缓行,脚下木屐橐橐作响,仿佛带着空山清泉滴落的节奏。
“您说封侯拜相、贩夫走卒,从来都是男子所为,说天纲伦理本就如此,但是,您难道不知道吗?凤举是北燕的凤云侯,这侯爵之位是我用自己赈济百姓、出谋平叛的功勋得来的,凤举手上的云字商号遍布各处、各行、各业,我还设立了银号,使商旅百姓交易远行都不必抬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只需一纸银票流通而已,我相信,在座诸位家中或多或少也都拥有我云信银号的票据。而以上这一切,全部都是我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所获得的。天纲伦理?那么如此看来,十三叔所言的天纲伦理,在凤举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是狂非妄
又或者说,天纲伦理,早已被凤举强势击破了!
刹那间,四座俱静。
每一个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人人皆道女子不能为官,这是天纲伦常,可凤举就是做了,还封了侯。
人人皆道女子不可抛头露面,更不必说是从商,这也是天纲伦常,可凤举还是做了,而且做出了前无古人、甚至可以称之为推动一代变革的成就。
鸦雀无声中,凤举手中的扇叶全部展开,镂空雕花的扇面,阳光穿透而过,在她白皙的手上投下精美的暗影。
“以女子之身为士,以女子之身为侯,以女子之身为商。云止以女子的身份做出了自认天下须眉都望尘莫及的成就,既然,族兄们能做的事情,凤举也能做到,族兄们做不到的事情,凤举仍然做到了,那么,我又为何不能争夺少主之位?”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女子?
是女子,又如何?
“凤家少主,需德行端昭,需博览群书,需善于谋略,需处变不惊,需统筹大局,需深孚众望,震慑全族,需有足够的能力光耀门楣,支撑整个家族长盛不衰。既然少主之位重之又重,既然诸位长辈都认为少主人选不可轻率决定,那么,这少主之位,难道不该是能者居之吗?”
说罢,她身形陡然一转,广袖挥舞,背对族中长辈,面向对面所有参加择选的族男,嘴角噙笑,朗声道:“既然各位祖父叔伯都认为阿举不能做凤家的少主,那便让你们各分支的子侄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来击溃我,让凤举心悦诚服地放弃。否则,连我一介女流之辈都无法战胜,又如何能堪当大任?”
凤如谦雪白的胡子颤抖着,怒容满面:“真是太狂妄了!如此狂妄,便是真的让你做上了少主,只怕我们凤氏一族也难以长久啊!”
就在这时,楚秀悠悠然地说道:“小小年纪,她的确是太狂了,但未必就是‘妄’。”
狂,是名士本性。
但妄,是乱,是虚妄,也是荒谬。
“如若不给她施展的机会,又如何能知道她究竟是妄自尊大、痴心妄想,还是,她真有狂傲不羁的资本?”
楚秀是凤举的师父,他当然会帮着凤举说话。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在此之后,裴待鹤、崔子洲等人也接连出言力挺凤举。
直到卫啸含笑说道:“迟迟不应,难不成是怕自家子侄败给阿举一个女郎,太过丢脸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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