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举暗暗道:果然是!
鹤亭六俊之一。
原名裴荣,是裴家主的堂兄,因为嫌自己名中的“荣”字有荣华利禄之意,太过俗气,平生又最喜爱白鹤,便为自己取名裴待鹤,鹤山、待鹤亭之名都是他所取。
听闻裴家主对这位堂兄十分的尊敬,对他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
果然啊,师父为她引荐的是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凤举立刻照着士人之间的礼仪拱手作揖:“凤氏阿举见过裴公。”
“咦?”
裴待鹤先是因她行礼的方式颇感惊奇,随后便是更大的惊奇。
“你便是那个凤氏阿举?”
凤举微笑:“是!我便是那个凤氏阿举!”
裴待鹤欣赏道:“不错!的确不错!凤瑾能有女如此,难怪要宠成了金凤凰!哎?楚黑白,你何时将凤瑾的宝贝女儿拐来做了徒弟?”
楚秀当然不会说,其实是他自己被人用一份九星弈卷给诱.拐了。
“我一身棋艺,自然要寻一个悟性极佳的徒儿传承衣钵,不像你,待你百年之后,白鹤四飞,身后空寂无所留也。”
“你被世人奉为棋圣,棋艺天下一绝,自然要寻人继承,可我,该传承什么呢?”
裴待鹤淡然洒脱的容颜微微一滞,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若非凤举在九品香榭观察人观察太多,形成了习惯,根本不会发现。
气氛莫名的有些凝滞。
楚秀叹息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拂了拂衣袖,故作轻松:“我要去更衣,你们自便。”
临行,向凤举眨了眨眼睛。
这是……让她在裴待鹤面前表现吗?
可是裴待鹤却在声声鹤唳中陷入了沉思。
凤举并没有直接上去打扰,只是看了两眼后,默默转身去折花了。
她只摘了两种颜色的花,一种绯红色,一种鲜黄色,然后便顾自寻了一个阴凉处,席地拿着花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裴待鹤满含悲怆苍凉地感叹了一句:“我想传承的东西,却无人能受之,天下之大,一人难觅……”
自己发了会儿呆,裴待鹤终于发现四周静了,他倒是知道那个养孔雀的去更衣了,那个凤氏阿举呢?
茫然四顾,他终于在阴凉处发现了一截绯红的衣摆,那一角绝艳明媚的红,即便是在姹紫嫣红中也格外显眼,像一团火焰,要燃尽这满目浮华。
裴待鹤怔了怔,不自觉地向着红衣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却发现凤举正在地上摆弄着花瓣。
乍一看只以为是小女儿家在随手玩耍,但随即他的目光便停在了那些花瓣上,还有花瓣之间串联的线条。
“你……你是在下棋?”
那红黄对峙的局面,可不就是一副棋局吗?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六百零一章 天下入局
“你以花瓣为棋?”
裴待鹤先是为此愕然,待他大略观看过整盘棋局后,那布局大胆却缜密,更是令他大感惊异。
终于理解,楚秀为何会破天荒收徒,还是一个女徒。
凤举指间拈着一片绯红色的花瓣,斟酌着下一步棋路。
“天下处处皆可为盘,世间万物皆可为棋,只看你是否能发现,是否敢跳出框架局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万物皆可?跳出局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裴待鹤兀自出神呢喃,忽然声色凌厉地质问:“你此话究竟何意?”
其实他会做出如此反应,明显是已经猜出了端倪,看来这些人第一意识仍是无法接受啊!
凤举淡淡道:“无甚意义。”
点到即止,她不会说得太明白,万一这些人实在无法接受,还给她捅了出去,至少,她没有明确的把柄。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似在自言自语:“算起来,灼郎抵达边界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在看过了凤举所下的棋局之后,裴待鹤当然不可能还认为她只是在无端随口而言。
这明摆着就是接着方才那句话在提醒他,那个该被他跳出框架局限选中的棋子,那个值得让他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存在,就是……慕容灼!
慕容灼!
一个异族之人!
开什么玩笑?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公可要与阿举手谈一局吗?”
裴待鹤本想拒绝,凤举那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是视线再次扫过那红黄相间的棋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吸引了。
不知不觉已经撩衣坐到了对面,从凤举手中夺过了一朵嫩黄色的花,扯出一片花瓣。
他发现自己这一方的棋局摆设得相当稳妥且严密,各方布局均匀,几乎不给对方任何攻城略地的机会。
他笑了笑:“小丫头,你这是赠了我一盘好棋啊,如何,可要对换?”
凤举扯下一片红色的花瓣拈在指间,扬眉浅笑:“多谢裴公承让,不过,不必。”
说着,裴待鹤便见她落下一子,红色花瓣的棋路很混乱,看上去完全被压制在黄.色花瓣的势力之下,方才落下的一子也并未使这种处境发生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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