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令他如此失控。
等到凤举正式嫁入他王府的那一日,他定要让那个心高气傲的女郎跪在他面前,折断她的傲骨,让她眼里只能看着他一人!
天气闷热,心中烦躁,萧鸾有些不耐地挑起帘子。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吵嚷?”
晌午时分,街市上不该如此热闹才对。
可他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护卫道:“回禀殿下,听说是谢无音在闻知馆竞琴,这些人都是往闻知馆而去的。”
“谢无音?”
萧鸾沉吟一声,近来这个名字在华陵城被人口耳相传的程度可是丝毫不亚于凤举和慕容灼,人人皆道谢无音背景势力雄厚而神秘,加上他如今的影响力,这着实是个人才。何况如今,向准又回京了……
护卫听出了萧鸾的不耐,手按上了腰侧的剑:“殿下稍待,属下这便让这些贱民让道。”
“不必了,此处刚好离闻知馆不远,改道去闻知馆,本王也想会一会那个谢无音。”
既是人才,自然要笼络到自己麾下。
……
闻知馆内,在七弦造诣上略低之人早已经被千变万化的琴音震得蒙了,谢无音能跟上白桐知的琴曲变化,可他们的脑子却跟不上啊!
最初还能辨别出两人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可如今……
他们脑子里唯有三个字在不断地重复。
又变了、又变了……
而那些造诣颇高的则恰恰相反,听得精神亢奋、如痴如醉。
琴者,清雅脱俗,怡情养性也!
可这种仿佛兵戈相向、风云交际的激烈疯狂,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七弦之道吗?
白桐知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不知是因为盛夏的天气太过闷热,还是因为心绪的变化。
可凤举此刻却沉溺在琴音激荡的愉悦之中,积郁在胸中的所有情感,爱也好,恨也罢,都付诸琴弦,宣泄得酣畅淋漓。
萧鸾在琴艺上的造诣在京华之内也是有些声名的,所以四个守门青年并没有阻止他进入闻知馆。
此时的竞琴内苑,因为竞琴竹台的品琴席已满,竹台外也围了许多人,可所有人都悄无声息。
此情此景着实让萧鸾有些错愕,除了琴阶名录巅峰上的六位七弦大家,还从未有谁竞琴能如此引人瞩目。
何况……还是一个十几岁的琴师,连琴士都不算。
好奇之下,萧鸾也屏息凝神听着那丝丝缕缕的琴音从竹台内传出。
变幻无端的奇诡,翻覆玄黄的气势,这与出世无争之琴截然相反的琴道,与他满怀的雄心抱负简直契合无瑕。
这琴……太合他的心意了!
“铿”的一声——
白桐知双手猛地拍在了琴弦上。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一声惊得心头一跳。
凤举指尖轻拨,带出一串流水般的尾音,为今日的竞琴画上了终点。
“不弹了!”白桐知的语调中带着气闷。
他豁然打起帘子从琴轩走了出来,瞪着对面的琴轩一言不发,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纠结。
上百号品琴之人也都被他这表情弄得心中惴惴,总觉得他极有可能想扑过去将谢无音狠揍一通。
这等事情他白桐知也不是不曾做过。
可是反观对面,珠帘白纱纹丝不动,后面的人毫无反应,沉稳安静,让人简直不敢相信方才那丝毫不肯退让的琴音竟是她弹奏。
良久的寂静之后……
“哼!”白桐知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充满了轻鄙讥讽。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是针对谢无音时,却见他扭头瞪向了品评席上的五位品评师。
“这还有何可比的?真不知汝等当初定下这三月七胜之约有何意义?即便是当年的向准十四岁时可有如此造诣?三月七胜?哼!琴阶名录上除了几位七弦大家我不予置评,其他人谁能做到?可是……”
白桐知赫然抬手指向了帘幕后的凤举。
“此子必能!汝等定下这约定,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比他的琴音更加铿锵有力。
席公眼眸深沉,垂首不语。
不错,谢无音其实已经做到了他人所不能之事,他在琴道上的造诣无人能否定,硬要从他手中夺走沧浪濯缨,有意义吗?
白桐知走到低垂的白纱珠帘之前,对着里面那道华艳的身影说道:“谢无音,你这小子听着,老夫相信三月七胜你必能完成,可即便是完不成,沧浪濯缨你也不能交予任何人!当今天下,无人能比你更配得上沧浪!谁敢与你抢,老夫头一个站在你身前!”
凤举看着帘幕另一头那朦胧的身影,片刻怔愣之后,眼眶微热,莞尔一笑。
她抬手奏了一小段《沧浪歌》,血珠不知何时已滴落在琴上,此时随着她手腕与指尖的动作,殷红的血珠仍在“滴答”。
“沧浪,是我谢无音的!”
就算这三月七胜之约不过是某些人固执的坚持,毫无意义,甚至有点迂腐可笑,可她仍愿意接受。
她就是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配得上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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