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澜之已经拉了她的衣袖往自己车上拖:“方才说了,我今日来,只是因为你会来。”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
衡澜之笑道:“卿卿,你打算就这样盯着我看一路吗?”
凤举默默叹息,尽量压下怒气。
“你可是为了家族之事而烦恼?”
她也听说了,如今衡氏一族内斗激烈,他更是处于内斗的中心。
“你我之间不谈那些俗事。”衡澜之从暗格内取出一个长条的盒子,道:“这个送予你。”
凤举犹豫了。
今日是七月初七,许多男女都会借着这个日子悄悄送彼此一些小礼物。
但她与澜之的关系,贸然收下他的礼物是有些不妥的。
衡澜之道:“你我相识偌久,我似乎也不曾送过你什么,想来有些惭愧。此物只是送予你做个留念罢了,并无他意,你不必为难。拿着吧!”
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凤举再推拒便有些此地无银了。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却是衡澜之的随身玉佩,莲风。
“这……”
“不过是个佩戴的物件罢了,留着吧!”
以谢无音的身份在清流名士之中混迹偌久,凤举也听过关于这枚莲风的故事。
当年衡家的家主还是衡玄,衡澜之也还是衡家的少主,衡玄偶然得了这么一块上佳的羊脂白玉,送给了自己的爱子。
衡澜之在十六岁成为闻知馆琴士的那一天,他离开华陵四处游历,途中寻访到一位琢玉大师,请对方将白玉雕琢成了如今的莲风。
莲风对于他,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就在她捧着莲风怔忡时,衡澜之靠在车壁上缓缓说道:“这段时日我精神确实有些不佳,来寻你只是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而已,可不知为何,方才在栖霞寺外看到你之后,原本积聚在心中的话却都消失了。”
凤举故意眨眨眼睛:“你是看到我这个俗人,无话可说了吗?”
“哈哈!”衡澜之失声笑了起来,转头凝视着她:“想来也是奇怪,我所识之人良多,如茂弘,如鹤亭裴公、楚公,可似乎唯独你令我心安,也许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卷二:苍茫北天,雪啸云高 第九百零五章 我便心安
凤举不明白,他所谓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其实并非是自己与凤举有相似之处。恰恰相反,也许他们的处境经历确有相似,但凤举做了他想做却又不愿做的事。
他曾说过,喜欢凤举的琴音,在凤举的琴音里能找到力量。
也许正是这个道理。
“也许是吧!从前我将你视作仙人,羡慕着你能看穿尘世,早日脱离,可如今看来,你我确有相似之处,都在压抑着自己,逼迫着自己。”
洒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伪装罢了!
快到凤府时,衡澜之挑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挑眉唤道:“卿卿!”
凤举顺势看去,就看到凤清婉轻纱遮面从外面回到凤家。
自从竞琴之后,凤逸离京,凤清婉每日都闭门不出,凤举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卿卿,你可要提防?或者,永绝后患?”
凤举讶然,戏谑道:“这可不像是你衡澜之说的话。”
“佛家尚且有阿鼻地狱,我也不过一凡人罢了,偶尔泯灭一回良善之心,或许也能图个心安。”
“你与她无冤无仇,如何心安?”
“你无忧,我便心安。”
这话他是微笑着说的,看上去像是玩笑戏语,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那么深沉专注,反而让凤举无法心安了。
马车停下,凤举立刻下了马车。
“可要进去小坐饮茶吗?”
衡澜之深深地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改日再去九品香榭寻你讨茶吧!”
“……好!”
凤举未动,衡澜之柔声道:“天热,暑气重,快些回去吧!有人还在等你。”
“嗯!那改日再见。”
凤举转身,走了几步后身后传来衡澜之吩咐车夫的声音。
“走吧!”
凤举蓦然转身:“等一下!”
她追到马车前,掀开了窗帘。
“卿卿?”
“往后莫要再碰那寒食散了,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看到你被那东西糟蹋得形销骨立,我认识的衡澜之不该是那般。”
衡澜之的手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轻抚她的发丝,可最终只是在袖子下动了动手指,没有伸出去。
“好,我答应你,往后不碰了。”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看着那飘摇的窗纱,凤举抓紧了盒子,莫名地觉得沉甸甸的,不是盒子,不是盒子里的莲风,是心。
“大小姐,您回来了!”
早在府门口等候的庭言匆匆迎了上来。
“出了何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庭言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有人送来了这个。”
她将一封信函递给凤举。
凤举当即拆了,信中只有几个字:长公主病重,生死旦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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