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俊美的脸如蒙寒霜,晋帝说这么一番话,他约莫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晋帝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朕在此恳请太傅,将令爱的遗骨交于朕。”
“陛下……”凤瑾下意识便要拒绝。
晋帝的用意他明白,这是要将阿举的尸骨送去北燕,平息慕容灼与北燕人的怒火。
可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当日未能护她周全,今日难道……
“怀瑜!朕知道如此要求实在强人所难,但当初阿举强纳慕容灼为男宠,慕容灼他虽忍辱一时,可如今回到北燕他岂能甘休?北燕的七万狼骑又岂能甘休?眼下但凡是能安抚北燕的方法,我们都要一试。你若不允,朕便只能长跪相求了!”
“陛下……”
凤瑾扶住晋帝,想到昔日爱女音容,想到前厅那堆积的白骨,心如刀割。
他仰头长叹一声:“臣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恳请陛下准允臣为小女立一个衣冠冢。”
“这个……朕可以答应,只是既然对外宣称断绝关系,为防有人将旧事重提,再拿慕容灼之事为难凤家,这衣冠冢只能建在凤家祖坟之外。”
祖坟之外?
尸骨已经无归,连坟冢也不得归家,在外面做个无所依靠的孤魂野鬼吗?
凤瑾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但仍算恭敬:“陛下,若是如此,臣又何必相求于您?”
“太傅!”晋帝有些不悦。
然而让步至此,已经是凤瑾的极限了。
卷二:苍茫北天,雪啸云高 第九百八十八章 繁树遇冬
“请陛下应允。”凤瑾态度坚决。
晋帝无奈:“好!朕答应,凤家可在祖坟范围之内为凤举建一衣冠冢,但决不可大肆操办。”
凤瑾深吸一口气,跪伏下身:“臣叩谢隆恩!另,臣自觉无能,欲辞官归隐,请陛下恩准!”
“太傅要辞官?不可!太傅乃国之柱石,身负不世之功,岂是无能之辈?朕若准允此事,只怕天下人都要骂朕是昏君了!”晋帝将人扶起,温声抚慰:“怀瑜,朕知道你心中苦楚,只是大晋需要你,朕也需要你,此事就莫要再提了。”
之后,晋帝便命人带着尸骨离开了。
最后只留下了楚秀裴捷二人。
“北燕分裂,大不如前,陛下不思趁势收复北地,反而一心想着拿一个女郎的尸骨去安抚胡人情绪,真是荒唐!”裴捷忿忿难平。
楚秀拧眉道:“你竟然就这么让他将阿举的尸骨带走?”
凤瑾眉目冷厉,一改素来的温雅:“咱们这位陛下的为人你们还不知吗?他都将戏做到了如此地步,我允或不允,他都是要做的,至少现在还能为阿举要求一个光明正大入祖坟的机会。”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楚秀问。
“辞官,归隐。”
裴捷讶然:“什么?你要归隐?可陛下和楚家本就想借此次机会削弱凤家之势,你如此岂非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意?”
楚秀道:“倒也无妨,太傅之职本就是有名无实,如你我这些人,人在不在朝中又有何关系呢?”
他们的权势早已如老树盘根,深扎在朝野各处,自己不在朝中,但耳目却遍布朝野。
凤瑾负手望向庭院中的一棵梧桐树。
“繁树遇冬,落叶而眠,未必就是断木折枝,待到冬去春来,枝叶新抽,又是百尺竿头。”
以退为进,强过逆风而行。
将人送走,凤瑾回到松风厅,愧疚地看着妻子。
“阿蕴……”
他蹲在妻子身边,看着她手中捧着的钗冠。
“是我对不住你,我愧为人父。”
谢蕴哭着说道:“不,你有你的难处,你对阿举的疼爱从不比我少,我知道你心中也难受,我不能怪你。再者,这本就是阿举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是何结果都要承受。但是……”
她将钗冠小心捧入怀中,低声道:“夫君,我不相信阿举死了。”
“阿蕴……”
凤瑾只当她是不愿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将她揽住。
谢蕴却屏退了左右:“我想单独待一会儿,你们都退下吧!”
等厅中下人都散尽了,谢蕴擦了擦眼泪,郑重地看向凤瑾。
“夫君,我是认真的,我不相信我们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方才之所以强忍着没有阻拦他们将尸骨带走,不是因为我顾全大局,而是因为我觉得那不是阿举。”
“阿蕴,你……你如何能肯定?”
“我不能肯定!我只知道阿举一直都将凤血坠和我给她的九御印贴身戴在身上,及笄礼当日她也戴着,这护身佛牌与那两样东西一样挂在链子上,可我方才并没有看到另外两样。”
卷二:苍茫北天,雪啸云高 第九百八十九章 一线希望
钗冠不过身外之物,阿举不会看重,丢弃了也不足为奇,但凤血坠和九御印至关重要,她一定会视之如命,随身携带。
东西不在,那是否也意味着人还在某一处?
凤瑾当即起身:“我这便派人暗中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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