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凤举看向一扇红木雕花大屏风,人应当就在这屏风之后。
只是屏风前摆了桌几锦垫,桌几上热茶氤氲。
看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了。
凤举浅笑落座:“所以,你千方百计请我前来,便是为了与我隔屏闲谈?”
“茶是上等的浮雨含翠,无毒。”
凤举心间微微沉落,浮雨含翠是凤家嫡女最爱的茶,这件事在华陵城中不是什么秘密。
“我现下不渴。”
“好,那便搁着。日前听闻阁下当街与家师三人对弈,三局皆胜,在下素来好棋,今日请阁下前来,亦是想与阁下再手谈一局。”
再?
凤举想起了曾经与楚云在华陵时的那局对弈。
人不露面,屏风不撤,这便是要下盲棋了。
男子道:“请!”
“那……我便不客气了!下右三南十五。”
“中规中矩的下法,听闻阁下与家师等人对弈时的策略十分令人惊艳。”
凤举浅笑:“中规中矩,路行得平稳踏实。”
“呵!应右四北十五。”
“下右三北十六。”
“应右三北十七。”
……
没有棋盘,不见对手,只能凭借着记忆力记下彼此每一步棋。
寂静昏暗的屋中,只有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声音此起彼落。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直到本就昏暗的屋内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两人却似浑然不觉。
房门被人叩响:“郎君,夜了,可要用晚膳?”
等了半天,只听见里面人依旧在对弈,下人只好悄然离去。
深夜。
凌晨。
黎明。
天大亮。
奋战一夜,屏风两头,两人各自心惊,惊于对方棋艺的突飞猛进。
凤举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犹记得当初与楚云那一局,可如今,与楚云对弈竟比面对白林如还要艰难。
屏风后,楚云拿绢帕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脸色苍白,呼吸有些不顺。
他咳嗽了两声:“抱歉,近来似乎染了些风寒,我该用药了,可要为你传膳?”
“多谢!”
只听见里面之人拉响了金铃,很快便有婢女端了两份早膳进来,其中一份多了一碗汤药。
凤举垂眸拾起筷子。
早就听师父说过,楚云自从幼年被绑匪挟持过一次,被救回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常年服药,看来是真的。
“你们先退下,稍后进来收拾。”
屏退婢女,楚云笑得温和:“昨日不愿饮茶,今日这饭菜你却敢入口了,可是也认为我与师父一样不舍得杀你么?”
这楚云若非是那捉摸不透、极度危险的本性,无论是样貌亦或做派,皆是风度翩翩。
“在棋局结束之前,我不想饿死。”
言外之意便是,你就算要毒杀我,或是下慢性毒,至少也是在对弈结束之后才会让我死。但你我这局棋还要坚持很久。
楚云淡笑,声音温柔:“我很喜欢你这份自信!”
凤举轻笑,若非知道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她还真要以为楚云这话是以宠溺的心态说出的了。
这种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卷二:苍茫北天,雪啸云高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声东击西
被楚云这种人欣赏,可绝非好事。
……
“下左三南十七。”
“应左六南十五。”
……
晨暮交替,转眼,两人这场对弈已持续了五日。
楚云服药的剂量似乎越来越重。
再这般耗下去,他必会心力交瘁,再难支持。
“阁下这房中的气味在下实在无福消受了,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和棋如何?”
楚云道:“你知道我为何独爱这份香味吗?”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算香味吗?
凤举笑着摇头,顾自饮茶。
“在我幼年时,曾经被一群劫匪绑架,那段时日在劫匪手中受尽折磨,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去。后来家人赶到,将那些劫匪全部杀光,鲜血流了满地,我在浑浑噩噩中闻到那些鲜血的味道,只觉得浑身舒畅,无比安心。自那以后只要我精神不济,便会燃上此香,效果极佳。”
所以,楚云这是在提醒她,唯有她死了,才能令他心安吗?
“绑匪虽然都死了,但却让你沉溺在他们的血腥味中难以自拔,这并非是你的解脱,而是他们为你留下的梦魇。足可见,敌人之死,未必就能令你心安。所以,我看你我还是各退一步,各自安好。”
“退一步?可惜我从不知道该如何退。”
“你会知道的。”凤举放下杯盏,整了整衣袖。不愿退是吗?那我便逼着你退。
“哦?”
就在此时,房门被叩响。
“郎君,厉王回来了,要立刻见您。”
凤举蹙了蹙眉,心中困惑。
慕容烈不是带兵北上,去抗衡慕容灼了吗?为何会如此快便回来?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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