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夏直到觉得自己的眼睛因为久久不闭合的动作而酸涩不已,才不得不眨了眨,却随着她的动作,带出了点点酸楚的泪水。
“小夏,小夏?”莫九看着她怅然若失地表情,十分不解,“你怎么啦?”
骞夏忙低下头,一手捏住自己的鼻子,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没什么。”她瓮声瓮气地说道,“就是……就是……就是我们刚刚从山上摔下来,我扭到了脚,有点痛。”
“摔下来?!”莫九吃了一惊,赶忙想要蹲下身子,去看骞夏的脚踝,却不料,自己浑身的肌肉骨骼却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一般,不断地向他发出酸痛的警报,让他一时间只能僵持在当场,龇牙咧嘴地忍着痛。
“莫九,莫九?!”骞夏赶忙弯下身子,去查看莫九的情况,“你没事儿吧?”
莫九咬着牙,朝她挥了挥手,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了身子。他抬头看了看星云密布的星空,又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儿——此时,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混合着血水、泥土和泪水,显得这样狼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他忍不住出声问着,“骞夏……我……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会在埋山上啊?”
骞夏的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光闪过,但她很快便把这一切隐藏好了。她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回答莫九的问题,反而是问道,“莫九,你还记不记得,停留在你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什么?”
莫九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困难地回忆着,“我……我就记得我刷了牙,洗了脸,就上床躺着了……哦对了,你昨天不还跟我说我指甲划伤你了嘛,我还特意去把指甲剪了,你看,这下再也不怕弄伤你了吧?”
说着,莫九将修剪得整齐饱满的指甲展示到骞夏的面前,邀功似的左右摇摆。
只可惜,此刻的骞夏眼中,却早已融不进莫九的半分/身姿。她呆愣愣地瞧着他,半晌儿,才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昨天’?”
“对啊,昨天。”莫九眼见着骞夏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小夏,你不要吓我,到底怎么啦?”
骞夏没有搭理他,反而是伸手,揪住自己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狠狠地一拧,直疼到她眼泛泪光,皮肤青紫,她才舍得将手放下。
——是痛的。
——这不是梦。
所以,她一直以来心动的人,确实是,那个一溜烟儿以后再也不会见了的,耗子精。
很早很早之前,那个真正的莫九,就已经躺在黑土之下,沉沉睡去。
她觉得头疼,连带着左眼眶里那颗眼珠都是一阵抽筋带骨的疼。
她想,这个暑假,这个漫长得像夏日里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一样的暑假,她要是没有来外婆家,就好了。
骞夏,十五岁,初中毕业生,失恋了,失恋对象是一只老鼠,还得到了一颗老鼠的眼睛,并被迫接受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妖怪”的事实。
她心里苦。
————
当骞夏和莫九互相搀扶着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骞夏的外婆已经掌着一盏灯,在上山的小路边徘徊良久了。老人家年纪大,即使有心上山寻得孙女,也被几个邻居劝着,说他们上去帮忙找,让她就在这条下山必经的路上守着就好了。
只是,她守了快大半夜了,却只等来几个空手而归的好心人,却始终没有窥见自己那小外孙女儿半个身影。
因而,当她终于看见从山林深处慢慢显出两个相互交叠的、还显得稚气单薄的人影时,老人家早已顾不上道路湿滑,迈开小碎步,“嗒嗒嗒”地就冲到了两个少年人的面前。
她一把抓住骞夏的手,眉头紧皱,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泪水,刚见了面就如倒黄豆一般将一肚子的话往外倾倒着,“小夏!你说说,你都和莫九去哪里了呀,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姥姥没办法,找了邻里邻居的几个上山寻你们去了!结果他们一两个小时的也没回来,你是不知道啊,快急死姥姥了……哎呀!”突然,她的外婆惊叫一声。似乎是之前夜色太深,让她无暇顾及骞夏的伤势。这下子心情稍显平复了些,便愈加觉得骞夏脸上那些个红一道黑一道的印子格外刺眼。
她上下打量着浑身是伤的骞夏,惊道,“小夏,你怎么搞的?!怎么身上那么多伤?”
骞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犹豫着开口道,“没什么……就是,下雨了,我脚下打滑,莫九为了救我,我们俩就一起摔倒了。”
“哎呀,真是作孽啊!”刚刚只顾着看自己外孙女的老太太这才有空分了一些注意给身旁一直沉默的莫九,她仔仔细细看了那男孩儿一圈,却发现他只是稍稍蹭破了点皮,甚至连衣服都只是起了褶子罢了,并不如自己的孙女伤得重,便奇道,“莫九,你打小在这山上长大,别的娃娃刚刚说话的时候你就会爬树了。你跟婆婆讲,你们是在哪儿摔的呀?”
莫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骞夏主动出声替他解围道,“外婆……你别问莫九了,你别看他外伤没我严重,但他为了保护我,磕到了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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