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还有些犹豫,可另一件事儿的发生,却让她认定了这一点。
那是在几个月前,张建伟见她肚子微鼓,说要带她去看医生,她死活不肯去。她太害怕了,太害怕是她自作多情,检验出她根本没有怀孕;但她更害怕的,是如若张建伟通过现代医学的检验设备,清楚地发现了她身体内部与人类的不同,那么,她六年来所拥有的一切,便不过是海上浮浮沉沉的泡沫,朝阳来了,不久便散去了。
但在心爱男人软硬兼施的恳求下,她同意去一位张建伟颇为熟识的医生所开的私人诊所做检查。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向这对夫妻保证,根据阿珍的要求,检查的结果将只有在场的三名当事人会知晓,绝没有外流的可能。
虽然张建伟也对阿珍这样的嘱托颇为诧异,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欣然应允了她的一切要求。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喜气洋洋地恭喜他们,让他们赶快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吧。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的阿珍,当场落下泪来。张建伟见她哭得如一个小女孩儿,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似是拿她没办法一般,叹了口气,温柔地走上前,搂过她的脑袋,低声劝慰着,“哭什么?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嘛?医生还看着呢,还哭,还哭,一会儿医生该笑话你了。”
她却哭得越发伤心,“我……我……我太开心了……”
是啊,有谁能理解她的快乐呢?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爱情”便如病毒一般无可救药地侵蚀了她的每一个细胞,让她的身体几乎是不舍昼夜地叫嚣着他的名字。从前,她从未如此渴望成为一个“人”,成为一个,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堂堂正正的“人”;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精心布置了一切,慢慢地诱惑他进入了自己的“网”内,再紧紧地将网口拉住。
如今,她终于能够如曾经无数次在水底幻想过的那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侧,挽起他的手臂,憧憬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她几乎都要忘了,她曾经是一条鱼。
偶尔午夜梦回,她会想起那些无数个蛰伏于水底的岁月。她一身冷汗地从梦里惊醒,幸而身边便是自己心爱之人温暖的体温。
张建伟睡得浅,轻易就被阿珍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回过身来,熟稔地搂过她光裸的肩膀,一边揉着她柔软如海藻的头发,关切地问:“阿珍,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嗯……”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带着一丝黏糊的鼻音,“我梦见……我是一条鱼……我梦见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是一个怪物……”
夜色里,张建伟哑然失笑,“瞎说什么呢,医生不都说了嘛,孩子的身体发育一切正常。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更何况,你最近不都不怎么‘犯病’了嘛?这正是说明,你的身体,正在朝着健康的方向走去啊。”
张建伟说得没错。
自从怀上孩子之后,阿珍确实再没有“犯病”——她将从腹内吐出珍珠这件事儿,称之为“犯病”。而张建伟和她也默契地从不提起,他的第一桶金是从何而来——不过,若是真将“从女人的肚子里得到了一颗粉色异形珠”的缘故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
自从她的肚子日益膨胀之后,她除了胎动外,再没感到别的异动——以前,那种每三个月都要来惊扰她一次的恶心反胃感再没有如约而至。她原先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那私人诊所的医生却指着B超画面上那块小小的阴影,告诉她,“看,这就是你和张先生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芽儿,真的是她和他的孩子吗?
慢慢地,她接受了这一切。她想,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蓬勃生长的新生命的到来,孕育了另一种“重生”——一种她由“鱼”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重生”。
自此之后,她与曾经的岁月,就此割裂;
自此以后,她是万物之灵,她是人。
————
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的出行也变得尤为困难。对孩子格外上心的阿珍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伤了腹中的胎儿,变得越来越深居简出。
关太生了个小公主,给她发去了请帖,她也没时间去参加。只是在同别的贵妇好友打电话的时候,才听说了几句她的近况——“生了个女儿,到底没有儿子称心。”这种时候,她就想,生男生女又有什么两样呢?只要是她和张建伟的孩子,只要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好好呵护他/她,爱着他/她。
正当她打着电话的时候,张建伟推门而入。
她匆忙地同电话那头的好友道别,手忙脚乱地将手机藏在枕头底下——怕手机辐射的影响,张建伟经常嘱咐她少玩些手机。
如今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倒惹得他笑起来。他笑话她,“我都看到了,还藏什么藏?”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就打了个电话……”
“跟谁打电话呢?”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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