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尖微红,站起来打了几个转转,余光瞥见一只老龟正好爬到石阶顶上,距二人打坐的地方不足一丈,右边龟壳上印着半个黄泥巴脚印,十分扎眼,便忍不住晃了晃足尖,一脚把老龟踢得骨碌碌滚下石阶。龟壳撞在石头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张姓道童侧耳听着,心头畅快起来,气也顺了,又恢复云淡风清的仙人模样。
“黄师弟,修行之人,不可人云亦云,若我所料不错,定是那兰不远又乱嚼舌根了。师弟,兰不远那个女子实在是——”张姓道童皱紧了眉头,跺了跺脚,“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她说的话,半个字都信不得,什么山参什么寅时,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不可人云亦云。”黄姓小童从善如流点点头,又问:“那师兄为何要踢这只大乌龟?是否因为它的身上有个足印子?旁人踢它,师兄也踢它,岂不是‘人行亦行’了?”
张道童:“……”姓黄的小子今天忒讨嫌。
“大乌龟的前腿上好像绑了个玉铃铛。”黄姓小童眨了眨眼。
张道童眼睛微微一亮,正要说话时,见内门方向呼哧呼哧跑来一个少年。
“兰不远闯祸啦!这次肯定要被逐出师门!”少年眉开眼笑,“两位师弟好生看着山门,我还要到别处去通报这个大消息!”
“为什么呀?”黄姓小童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
少年一边跑,一边回了下头:“她把十七师兄打晕了。”
黄、张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喔”地一叹。
能被冠上数字的,那是内门弟子,正正经经的在册修士,一个内门弟子比所有外门弟子加起来都要金贵,因为在大庆国,只有名字被载入朝廷《修士录》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修习正统炼气功法,踏入修真的门槛。
且这位“十七师兄”司徒晋还不是寻常的内门弟子,而是纡尊降贵到青陵派这处小山门来历练的卞京世家子弟。之所以选中了青陵派,正是因为它与世无争,立派数百年,就连踢山门的野修士都不曾出现过一个。
这位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若不是世家有祖训,下任家主成年之前必须进入宗派磨砺半年,想必那位夫人至今还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着。送他进门那天,夫人一步三回头,慈母的眼泪扫湿了整道石阶。
把这位宝贝疙瘩送到青陵派,图的就是平安,顺顺当当混过半年,回卞京准备继承家业。
而这位公子走后,留下一个空缺名额,青陵派就可以从外门弟子中挑选一人,提为内门弟子。外门数百双眼睛,盯着“十七师兄”这个坑位,早盯得发绿了。
原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如今……
黄姓小童眨巴着眼:“张师兄,我偷溜进去看一看,回来讲给你听可好?”
“师弟,修行需心无旁骛,绝不能被不相干的事扰了心神——若是你被人发现了,记住,我毫不知情。”张道童老神在在。
“嗳!”黄姓小童脆声答应了,拔腿向内门奔去。
第2章 扫把星
青陵派掌门张有涯的居处唤作天枢阁。占地十丈见方,三层黑木楼阁坐北朝南,门前砌有青石台阶十五级,台阶下躺着两个姿势古怪的人,一部分躯干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只被人拍死在墙壁上的蚊蝇。
两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衣着倒是齐整,姿势也无关风月——外门弟子兰不远脸朝下趴着,一只脚踩住十七师弟司徒晋半边脸,另一条腿压在他肚皮上,活像一只蛤蟆,而十七师弟仰面朝天,胸膛微微起伏,晕得透透的。
“师傅和夏侯将军去了后山,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一个身着白袍,面貌姣好的女子眼眶微红,“怎么办?谁去帮帮忙?不能让十七师弟和兰不远师妹一直这样躺在地上啊。”
另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冷笑道:“三师姐有空支使旁人,为何自己不去?哼,若不是昨日闪了腰,我早就上去帮忙了。”
“十一师妹你有所不知,”三师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盈满了泪水,“我昨日练剑伤了手,实在是有心无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受伤的!”
旁边一名相同装扮、样貌憨厚的男子面露不忍:“三师妹,十一师妹,你们别担心,我这就去扶师弟起来!只是要劳烦两位师妹先把压在十七师弟身上的兰不远师妹挪走,我扶她不合适,男女有别,不好坏了兰不远师妹的名声。”
其余三人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兰不远?名声?想不到一向憨厚老实的二师兄也学会耍心眼了,分明就是想作壁上观——兰不远有个屁的名声。
几人交换了心领神会的目光,齐齐望向压在十七师弟身上的兰不远。
兰不远这个女子,娇气又矫情,最爱搬弄是非,且没有半分毅力。更可怕的是,她就像一颗移动的衰星,离谁近了,谁就会霉运当头,拜哪尊神都无用。
当初外门弟子选拔,第一轮考验心性时就把她淘汰了,结果她那个干爹变卖了家产,生生用银子砸晕了掌门张有涯,这才叫她混了进来。
没安分几天,兰不远溜进内院,偶遇醉酒的小师叔,说是被他摸了一把,从此死皮赖脸缠上了这位青陵派第一美男子,把小师叔逼得闭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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