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夏侯亭胜利的旌旗上留下个抹不掉的污点。
夏侯亭进宫之前,被父亲夏侯明反复叮嘱,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国师的不敬。
然而进了宫,见到那个戴着鬼怪面具,阴恻恻和皇帝并肩而立的家伙,年轻气盛的夏侯亭胸中燃起了怒焰,忍不住向皇帝控诉国师让大庆失掉了良机,本可以将北蛮一网打尽,收复疆土云云。
国师一言不发。
夏侯亭气焰愈加高涨,正说到唾沫横飞时,突然接报,北漠出现千年不遇的巨大冰风暴,留下的五千余人已十不存一!
夏侯亭当即被这个噩耗冻成了一尊冰雕。被迫回京,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便留下了五千最精锐的士兵,割蛮子一个屁ˉ股,赏银百两!
这五千人,被他害了啊。
那时,夏侯亭曾动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念头,幸而……好险……若是十万大军没有及时撤离北漠,后果不堪设想!
国师道:“功过相抵,可不赏不罚。”
皇帝点头如捣蒜。
夏侯亭浑浑噩噩出了宫。
之后几年,这位国师以雷霆手段铲除了为祸多年的宦官之首海巨富,又助皇帝颁布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利民政策,夏侯亭说不清自己对这个神秘怪异的国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分明行的是正气之事,为何要藏在鬼面之后,连个名姓也不敢告知天下?
莫非是什么江洋大盗,或是哪里逃来的邪修?存了这样的念头,夏侯亭总是有意无意留心着天机塔的动静,结果更是叫他惊奇。国师手下的人,似乎都不爱出门,除了进宫,便是待在那座九层的琉璃塔中,日出则起,忙忙碌碌清理雕花木窗和那旋转的黑木梯,有时能看见起伏的脊背,应当是在擦地。日落则息,除了第九层,天机塔从不点灯。
国师这个人,似乎只想将自己隐于世间之外,只给予、不索求。
前往青陵山的前夜,跟在国师身旁那个青衫小童悄无声息潜进夏侯亭卧房,说是国师有请。
青衫小童大咧咧撩了衣摆行在前头,夏侯亭忐忑跟随,一路看见无数探子暗哨昏迷在墙头壁角。
在天机塔第九层,夏侯亭看见了国师的真面目。
原来,国师就是那个从夏侯亭马蹄下救走幼童的书生模样的青年,那个只望了夏侯亭一眼,就叫桀骜将军心底微颤,念念不忘的青年。
不知为什么,夏侯亭当场泪如泉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见到最亲的亲人,哭得伏在了国师脚下。委屈、孺慕、景仰,甚至有些不言可说的爱恋。
便是这一次,国师交待了八相聚运阵的事宜,又令青衫小童赠他那玉兰花瓣一般的灵器。
这灵器足以轻松对付四尊神兽。
夏侯亭回忆着往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国师方才赠的药被揣在了胸口,和玉兰花瓣一起。
夏侯亭珍重地将双手交叠放置在这两样宝物上,心跳拱得它们微微地震颤着……
……
天机塔。
“不弃,你的品味,一如既往的差。”青年倚着榻,曲一膝,以手扶额。左边眼角下,垂一行细若游丝、似有若无的血泪,妖艳无双。
青衫小童撇嘴:“一时间,我上哪里弄灵器去啊,你看看这里,除了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若不是小依非要往我扣眼里塞朵玉兰还能凑合一用,那我是让夏侯亭搬个桌子回去,还是抬把椅子回去?还说呢,少了一瓣,叫小依看出来,又得嘀咕半天说我不爱惜她的心……”
念叨一会,青衫小童又笑问:“什么是‘太阴冲虚、荧惑耀赤’?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黑衣国师愣了片刻,狭长的眼眸弯了起来,轻笑道:“我编的。”
青衫小童:“……”
第27章 了不得
从后山平安归来的兰不远辗转反侧。
“大师兄,你在这里,我睡不着啊。”她又一次翻向外面,双眼直勾勾盯住坐在桌旁的沈映泉。
“我并没有看你。”沈映泉微露出忍耐的神情,眼皮不动继续调息。
“不是看不看的问题。大师兄你想像一下,如果你蹲大号时我坐在边上,不管我看不看你,你也解不出来不是?”
沈映泉:……谁能收了这个妖怪!
他深深吸气,解释道:“我若是走了,恐怕夏侯亭对你不利。”
兰不远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就知道你担心我,早说嘛。大师兄,对一个人好,光用行动是不够的,还得勇敢地说出来!”
沈映泉:“……快去睡!”否则老子豁出去了!和你个妖孽同归于尽!
“嗯,我睡了呀!”兰不远背过身去。
沈映泉定定坐了两个时辰。
终于缓缓起身,走到木床边上,居高临下看住兰不远均匀起伏的后背。
斟酌片刻,轻轻拿起兰不远放在身侧的右手,一缕轻柔和缓的内力探进她的脉搏。
空空如也。
“怎么会没有经脉!”沈映泉面露震撼,“天底下竟然当真有如此废材的资质!”
喘了几下,他瘫坐在床沿,喃喃自语:“难怪…难怪没有爆体而亡,没有经脉的话,进入躯体的灵力无根可依,即刻就散掉了吧……竟有如此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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