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的谎言再拙劣、她的演技再敷衍,这个小孩,却总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她,圆圆的脸蛋上,每一根绒毛都带着笑和信任。
“要是最后一个笨蛋都没了,那可真是太无趣!”兰不远喃喃自语。
人生在世,有些事,不得不做。
有些事做了,可能会死,死的那一刻,可能会后悔。但如果不做,必定遗恨终生!
这一刻,兰不远其实并没有考虑诸如英勇或是怯懦的问题,她只知道一样——劈柴斧是她落在后山的,任何结果,都不该由身边的人来承担!
闯了!
兰不远缩回手臂的同时,利落地抬起腿,一脚踹在天枢阁正门上。
门开了。
兰不远吸了吸气,一脚踏入!
大堂空无一人。
“不是吧……”空荡的大堂,响起兰不远的叹息,“好不容易鼓起点儿劲来……”
她硬着头皮,查看了左右居室。无人。顺着扶梯登上了二、三层,依旧无人。
兰不远的勇气几乎耗尽。
她的腿脚有些发软,手拢在袖中,微微地颤抖。
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
兰不远回到一层大堂,寻了个离门极近、最方便夺路而逃的位置站定了,定了定神,运起神诀。
如今她愈加娴熟,十几个呼吸间,就进入了奇异的状态。
很快兰不远就察觉到,左边居室的后方明显有异常。
有一股十分平静但却让人不安的气息,还有另一股外放的灵力在疾速靠近。
她下意识想要寻找黄舒,但心神一动,便破除了修炼状态。
“好吧……无论那是什么,再踹一次好了。”
兰不远走向居室。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存在,面对极端恶劣的情况时,总会爆发出超凡的力量,击败实力悬殊的对手。
兰不远也不例外。
第44章 胆太肥
兰不远走进左边居室。
墙壁上挂着一些装裱精致的字画,要么是道法金句或是偈语,要么是“白日飞升图”、“点将成仙图”之类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白日大梦图。
处处透着诡异。
这个张有涯,不像是修真门派的掌门,倒像是坊间渴望求仙问道却不得其门而入的俗人。
兰不远心中微微转动着念头,大步走向后壁。
如果有暗门,那一定就藏在那些字画后面。
她心中焦灼,随手掀开挂在正中处、一人多高的“一梦得道图”。
原本只是想找一找有没有机关暗门,不料画一掀,正好和张有涯看了个对眼!
兰不远:……
张有涯:???
原来这画,竟然是暗室的门帘?这暗室建得也未免太敷衍???
兰不远余光瞥见黄舒被装在墙角一只三尺来高的陶罐里,罐子里装满了水,黄舒正吃力地把脑袋探出水面,一张小小的圆脸挣得通红,睫毛上挂着水珠,口鼻间也有水渍。张有涯手中拿着盖子,就像泡酒一样,正要把黄舒封在那陶罐中!
虽然不理解眼前究竟在发生什么事,但兰不远确定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险!若是再迟来一时半刻……
“啊哈哈——”兰不远干笑。
张有涯眯起眼睛,也笑。瞳孔直直地竖起来,更像蛇了。
兰不远又吸一口长气:“啊哈哈——掌门是让黄舒来给您腌咸菜哪!这事儿他哪里干得了!我来我来!”
一边说,一边老实不客气地走到陶罐边上,把黄舒拎了出来。
张有涯似乎被另一件事分去了心神,他微微侧着脸,凝神在听什么动静,竟然没有出手阻止兰不远。
兰不远双手双腿抖得厉害。
她的前臂浸到了陶罐的水里面,短短一瞬间,就已感到火辣辣的痛——这水有问题!她的心直往下沉,没勇气去看黄舒的身体究竟有没有被腐蚀,只抓住他的双肋,趁张有涯未作反应,将浑身滴水的黄舒拉出陶罐,大步流星就外往头窜。
张有涯究竟是什么修为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未筑基,因为一旦筑基,便会由内而外改善体质,从外表上可以轻易分辨出来——筑基者皮肤光滑,像剥了壳的蛋,痣也会消失。
张有涯脸上有斑,唇上有一粒大黑痣,上头还有一撮白毛,肯定没有筑基。
但就算他只是炼气初期的修士,对付兰不远这个普通人,也是绰绰有余。
张有涯愣怔的一瞬间,兰不远已冲开那幅“一梦得道图”,离开暗室,跨到了左居室中,再有几步,就能到达大堂。
这时,张有涯动了。
他随手抽出墙壁上一柄木剑,一掷,就将兰不远的裤角钉在了地上。
“又来这套!”兰不远呻ˉ吟。
张有涯背起手来,悠然越过兰不远,堵在了门前:“把他给我放回去,盖子盖好。”
兰不远忙里偷闲看了眼黄舒,见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咬着嘴唇,显然是强忍住痛苦的模样,心底不由又软了一回。
幸好来了。
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黄舒的皮肤已有多处溃烂了,粘粘腻腻的触感,有的地方,血和黄色的脓液从两层衣裳里渗了出来。那水只伤人而不腐蚀衣裳,若是将人封在了里头,过些时日,人给熔没了,只余骨架子穿着一件完好的衣裳……想一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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