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诸天,他就像一杯色泽艳丽到极处的鸩毒,像那只盛放在炼狱的血之珠华。当然,这是负心薄幸的他。
若是曾经那个心无旁骛的令诸天,那他,就是星海里面最耀眼的那一颗,炽烈和冰寒在他的身上完美地同时呈现,没有人不为他着迷,然而他的光芒却只照耀着她一个。
他,现在在不在外面呢?
程近近的手抖得厉害。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那些凶狠的决定。
只要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她一定会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在她发现新的证据之前。
‘令诸天,你如果要骗我,那就骗到我死吧。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她的手悬在车帘后,抖得越来越厉害。
有人替她掀开了车帘。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男人的手。
和十年前略有些不同。十年之前,这只手像是公子哥的手,白而精致。现在,指节处有厚茧,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疤,却更有一种迷人的力量感。
掌控一切,叫人心安。
“小骗子,终于来了。”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外头刺进来的阳光,他独有的暗淡幽香味袭入车厢,把她紧紧裹住,抛到半空,又摔下来。
程近近感到眩晕。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坏意。似笑非笑。
‘他怎么能这么迷人?十年了,竟然一点儿也不叫人厌倦。’程近近无力地想道。
他的手执着地撑在她的手旁边,等她主动扶上去。
程近近把牙龈咬得发酸发痛,终于认命地低叹一声,把手交到他的掌心。
她被他搀着,慢慢下了地,仿佛是一个真正弱不禁风的美人儿。
程近近没有抬头看他的勇气。
她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或者看不到什么。
他重重揽住了她,将她团成一团搂在胸前,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半晌,低头亲吻了她的头发。
程近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下。
头发……头发……
他恐怕即刻便会开始嫌弃她的头发不够细不够软,色泽不够明丽吧。
“嗯?”他的声音果然带了一丝不悦,“我要的黑金檀木,为何没有运来?”
程近近怔了半天。
从前,他的确是变着花样地找她讨要物资。这一次,若不是她心神不宁,一定会知道令诸天要那木头,也要她。
“完了。”他在她的头顶叹息,“一孕傻三年,这便开始了。记得多吃鱼,补补你的脑子。”
程近近震惊地从他怀里探出了头。
她忘记了掩饰,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张着嘴巴,当真成了个傻子。
她看到他的眼中多了一抹坚毅,她很确定那是从前没有的。这是一份独特的,在这离别的三个月中,专为她而添加的坚毅。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无比干涩,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话了。
令诸天笑了笑,这一笑,满地艳阳被衬得暗了下去。
他说:“若不是顾忌你的身体,哪能容你独自在天阳城逍遥快活这么久?”
程近近吃惊地回忆起一些细节。这一路行来,她竟然半分颠簸也没有感觉到,而一路上为她备的吃食,都极为清淡爽口,还配有酸酸甜甜的梅子汤——没有加冰。
“报——”一个小兵远远地跑来,“王,赵持明那个狗日的又派出了攻城车。”
“回屋里等我。很快就回来。”令诸天抓住程近近的双肩,把她从怀里捉了出来,重重捏了捏她小小的肩头,然后转过身与那小兵一起大步跑向城墙,即便是一个背影,也让程近近的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攻城不分白天黑夜。
令诸天一刻也不能离开千河关。
他就是北风士兵们的旗,只要他在,士兵们即便已经成了尸体,也能扑上去再杀一个敌人。
程近近像是走在云朵里,整个人飘飘然。
他一点也没有变。
三个月之前的事情,是她在旅途中做的一场梦吧?
程近近进了卧房。
眨眼之间,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的身上好像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她眼疾手快,身影带着风,迅速地刮过整间大屋子,每一处细小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三遍,床榻上来来回回翻了五遍,终于确定这里没有任何其他女人留下的痕迹。
“算你老实。那便暂且饶你不死。令诸天,你的小命可还在我手里攥着。”她坐下来,喘了口气。
那根缠住她心脏的发丝,终于“叮”一声,断了。
只要今日没有,便可以欺骗自己昨日没有,前日没有,再前日也没有,从来也没有。
……没有的吧?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
若是他当真有了别人,他这样的人,谁会舍得放手啊?
程近近站了起来,再一次仔细地检查了整间屋子。木柜中,一半是他的衣裳,一半是她的。
她的洗漱用具已被他取了出来,上面还沾有新鲜的水珠,整整齐齐和他的东西摆在一起。
程近近突然意识到,除了那根发丝之外,三个月之前,这间屋子根本没有任何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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