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个时机便是那四人沉入天柱,得不到消息的时候。
兰不远的心重重地跳了几下。
她心中已隐隐知道了无道的计划,想破这一层,只觉得一股股寒意从足底往上涌——虽然和他关系不算好,万幸的是,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我想回一趟卞京,我们便从南部开始放消息吧。”兰不远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
闭月君温柔地挑了挑桃花眼角:“什么消息?”
“冥君无道修为尽废,只剩本源,如今藏身天道宗内,”眼瞅着闭月君变了脸色,兰不远急忙补充,“自然是假消息。”
“哦——”闭月君抚着胸口,“吓人家一跳。”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双目放光,“这么说来,等到事成之后,他一定会出现就对了!快快,鱼儿,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这便出发!”
闭月君如今已拥有了类似“缩地成寸”的本事。之前被天劫压制得厉害,一身通天修为无法真正施展出来,此刻半是心焦,半是炫耀,不到一盏茶功夫,已带着兰不远跃过蝙蝠峡,站在了卞京的城门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了。”
兰不远并不愿意去深想,即便能够成功抵达仙界、又成功摧毁灭世大阵,那之后究竟会怎样。
但她却忍不住频频去想。
离开了无垠的规则保护,她这个元婴中期修士在人人皆化神的仙界究竟可以活过几息——也许是一息吧,华胥氏那个修魂术的承风不是说过,华胥氏一族倾尽全力,可以拖住仙庭的人一息。
这世间,哪里有真不怕死的人呢?一息之后,摧毁了灭世大阵的她,便要直面整个仙庭的怒火了。
也好,总得有个了断。无论是眼下,还是三年之后。早死早托生,如果还有机会托生的话。
只要能够毁灭了灭世大阵,他们就不再具备彻底毁灭凡界文明的能力,日子那么长,迟早会有人立起身、抬起头,向上望——在天空飞翔过的人,便永远无法停下追求自由的脚步。
造福后代——听起来着实是一句烂俗的、老掉牙的话,不过在此刻的兰不远看来,它倒是十分应景。
“闭月啊,我从来也无法理解那些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家伙。”兰不远幽幽一叹,“要是我一去不回,千万记得,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只是与仙界有私仇而已。”
“我陪你一起。”闭月君双目灼灼,“冥君也会陪你上去吧?若是没有他,单凭四圣之力,怎么可能把人送到仙界去呢!如今我也能窥到一些天机——凡界与仙界之间的障碍,于我而言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小鱼儿,替我与冥君说一说嘛,带上我嘛,我多少也有些作用的……好不好嘛?”
兰不远被缠得头疼,只好敷衍道:“……有机会与他说的话,我便和他说上一说。只不过你也知道那个人的性子,恐怕未必会理我。”
“鱼你最好了!”闭月君恨不得抱住兰不远亲上一口。
“我先去见一个人。”
闭月君十分有眼力:“那我便四下走一走——这里是我的辖地,我却没来过几次呢。”
兰不远辞别闭月君,进入皇城。
迁都的事已进行了将近一半,皇城有大半已经空了,黄舒的御书房却依旧热闹,折子堆了半个御案,下头几个文官正因为政见不和斗得唾沫横飞。
兰不远静静走进殿中。没有人留意到她,两派文官正将对方的观点往死里踩,好显示唯有自己为国为民。
她的心中悄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没有我,就不会有后日之祸。人们只要不制造出那些能对仙界产生威胁的兵器,便会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在天道宗的统治下,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为金钱、为权势、为名利争斗,只将视线牢牢地锁在神仙们许可的安全区域之内……甚至根本没有人知道神仙的存在,他们会认为眼前追逐的东西便是一生最大的意义。’
‘这样……又有什么不对吗?’
‘只要自己认为是值得的,那么追逐一块黄金和追逐一根茅草,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不是仙界苦苦相逼……不,不对,’兰不远的目光越来越亮,‘即便没有他们,在蓝天之上翱翔过的我,亦不会甘于匍匐前行!我要徜徉至我心意所至,哪怕燃烧了自己化作羽翼,哪怕一去不回!’
兰不远发现自己的心境豁然开朗,心中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个宏大的愿望和轮廓。这叫她浑身发麻,激动不已。
此时殿中的文官之争已臻白热化,一位年轻力壮的官员不满足于唾沫攻势,暗暗跺了跺脚、摩拳擦掌准备离开御书房之后与对方好好“亲近亲近”。这一脚踏下,大殿忽然重重一颤,吓得他差点摔了头顶的乌纱。
“地震!保护皇上!”
几个暗卫不知从何处鬼魅一般现出身形,护在黄舒左右。
黄舒从满案公文中抬起了小脑袋:“众卿请回,注意安全——勿再多言!”
大殿再度摇晃起来。
一众文臣急急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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