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很轻松地穿了过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一怔之后,他呆呆地停在了半空。
原来并不是他从沙掌中穿了过去,而是黄沙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下一瞬,他的身体像一只被戳了无数孔洞的水囊一样,细若游丝的血泉向着四面八方飞射。他没有死,是因为黄沙避开了要害部位。
然而他也无法活,因为丹田和经脉已毁,他的身体直直地坠向已投诚的士兵群。
正是这个人出手斩杀了士兵们数不清的同袍,生生把他们逼反。
士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修士刚刚落地,就被无数长矛捅成了马蜂窝。
那只巨掌并没有停下来。击落金丹修士,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它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丝毫改变,它继续拍向下方的敌营。
众人都看见了天巡使被击落的全过程,此时已顾不得其他,有的人往前跑,有的人往后逃。
穿过了沙幕的人,愣一愣之后,干脆就跑到了城墙下面。
巨掌轰然拍落。
黄沙飞扬,目不能视。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渐渐清晰了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道圈在千河关外三十丈处的沙幕。沙幕内外倒伏了许多尸首,也爬起了许多满身黄沙却毫发无伤的人。
仔细看时,人们发现死去的大部分是监军和将领。更细心的人发现,但凡有人想要追杀那些进入沙幕的士兵,都会被沙幕精准地割下脑袋。这道高达十丈、圈住整座千河关的沙幕就好像是一位有自我意志的守护者一样,保护投诚者,灭杀侵略者。
这诡异的一幕彻底摧毁了敌军的勇气。
溃逃一触即发。在兰不远心理和实力的双重攻势下,所有的人都丧失了斗志。正面城下的溃散就像波浪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铺到地平线尽头的敌军纷纷丢盔卸甲,逃了!
监军和将领的屠刀就像是滚滚浊浪中溅起的细小泡沫,顷刻便被卷到看不见的角落。
人挤人、人踩人,他们丢下了能丢下的一切,只留下最衬手的兵器,把粮车和粮仓席卷一空,然后四散而逃。
兰不远收起那道沙幕,缓缓回视投诚者:“你们也走。北风不欢迎你们。”
众人不敢再多言,跟随在溃逃大军之后,离开了千河关。
兰不远回到城墙上,见到北风守军一个个呆呆愣愣,就像一排泥巴做的土胚子。
“王、王后,我怕是在做梦?”魏严抽了自己一嘴巴。
“啊……”一个年轻的士兵呆呆地望着潮水一样退走的敌军,喃喃道,“原来,咱们关外面,这么空啊?”
“啧,我已经觉着有点冷清了咋整呢!”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小军官挥了挥手里的长弓,“嘿,寂寞呀!”
“侄媳妇儿!”一个身型壮硕的黑汉大步来到兰不远面前,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然后一拳捶在她的肩膀上,“几天不见,你这是得道飞升了哇!以后厉害了,可不许欺负我的好侄儿!”
兰不远笑着应道:“王叔说笑了,我可不敢。”
这位是令诸天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城破那一日兰不远并没有见到他到鬼魂幻象,想来是死在天阳城一役中了。
兰不远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正色道:“若不是众将士勠力同心坚守了整整五年,我早已沦为敌人阶之下囚、刀下之鬼!没有你们的牺牲和坚持,便没有今日的我。今日敌军退去,我虽有功绩,但却比不得各位!”
“是你们,让他们知道北风的城池固若金汤;是你们,让他们知道何为铁血军魂;是你们,让他们看到顶天立地的人是什么样子;是你们,一点一滴击垮了敌人的斗志和勇气!真正令他们畏惧的,并不是我的修士之力,而是咱们北风不灭的意志!”
视线扫过一张张坚毅激动的面庞,兰不远摁下胸中的激荡,缓声道:“你们已经在自己的战场上大获全胜,辛苦了!”
兰不远被无数目光护送着离开了城墙。
魏严屁颠颠追了上来:“王后,您可真厉害!要我说,您想要灭杀这帮子人,也不用费多少功夫吧?您可真是仁慈啊,就这么把他们放回去了。”
“有的时候,死亡并不是最严厉的惩罚。”兰不远轻轻摇头,“这场战争已经拖垮了太多国家,等到他们回到家中,迎接他们的是噩耗还是烂摊子,难说得很。更何况,能够平安回去就已经不容易了啊……”
魏严恍然:“这一下,什么都乱套了,咱北风这地儿好,补给线一断,这么一大群人,连水都喝不上!这么多国家的军队啊,到时候也甭管什么叛军监军,为了一口吃的肯定是杀得你死我活。等到回去了,一清算,啧啧……王后,你这一手玩得狠啊!”
兰不远笑道:“正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若是出手灭了他们,倒是成全他们做了英雄。这么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们的亲人、朋友是不是想要报复?我北风虽然不惧,但如今百废待兴,能休养生息自是最好。”
魏严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这样,活着回去的人都只会感念北风的仁慈、记着您的不杀之恩。但遭遇了这么多磨难,总得有个仇恨的对象——如此一来,他们便只会仇恨自家皇帝老儿和天道宗!日后天道宗再要兴风作浪,下层的反抗可不要太激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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