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然褪去冷静之色的宁安郡主倒是王公公忽然回忆起了几日前,御书房里的一幕。
“不行,朕已经给宁安和老六赐了婚。张正,你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出?”庆裕帝面对这个有着北明第一才子之称的臣子,惊讶至极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庆裕帝是个惜才的人,面对张正的才华,他从来不曾打压,还给了大把大把的机会,张正一一完成庆裕帝给的任务之后,庆裕帝也是大把大把的封赏,从来没有过迟疑。
庆裕帝珍惜北明这个千古难寻的英才,也一心想将张正继续培养,让张正走的更远。所以他不会拒绝张正的任何要求,但事实上,张正也从来没有向庆裕帝提任何为己的要求。
这一次,是张正第一次向庆裕帝为了自己而提出要求。但这第一次为己的要求却被庆裕帝毫不犹豫的否决。
王公公觉得,这真的不能怪庆裕帝,张大人这个要求,实在是无理取闹。
那风华惊世的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那句恍若爆竹的话依然在王公公耳边回荡。
“臣愚钝,俗心难堪,本是蠢笨至极之人,只因慕宁安郡主才使臣略醒鸿蒙。昨日听闻陛下为宁安郡主赐婚,心痛欲死,哀至绝望,于是不顾礼义廉耻,不顾臣子本分,只想同陛下请一个恩赐。若是陛下愿意放臣一条活路,就请将宁安郡主赐予臣,若是陛下觉臣不知忠孝,大奸大恶,不愿将宁安郡主此生交付与臣,那就请赐臣一死。还请陛下给了臣这个恩典。”
那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番大不敬之话,眼神真挚,没有丝毫的迟疑或犹豫。惊的上座的皇帝睁大了眼,惊的一旁侍立的太监张圆了口。
庆裕帝缓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张正的意思,理解之后,庆裕帝才震惊至极的道:“不行,朕已经给宁安和老六赐了婚。张正,你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出?”
面对臣子这般大不敬,皇帝居然没有暴怒,甚至有给臣子台阶下的意思,足可见这位臣子的恩宠之隆,但是臣子并未顺着庆裕帝的台阶下,直接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至极道:“那就请陛下赐臣一死。”
王公公乍舌,打量这庆裕帝的神色,庆裕帝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无论发生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庆裕帝说不定真就会赐他一死,这举动,明明白白的是在威胁君王。
可是这个大不敬至极的人偏偏是张正。庆裕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考虑应不应该发这个火,犹豫了很久,庆裕帝还是妥协了,他甚至有些劝解般的道:“张正,这宁安也不算是多优秀的姑娘,还整天老冷个脸,不如你就把她让给朕的儿子吧。朕一定为你挑一门更好的婚事。”
能让皇帝劝解的人,全北明恐怕就只有一个张正了。
但张正却并不领这个情,他依然目光坚定的直视前方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陛下无须为臣再赐一门婚事,赐臣一死既可。”
王公公清晰的看见庆裕帝噎了一下,庆裕帝一边想着如何劝说这个陷入情网的臣子,一边纳闷这许锦言到底有什么魔力,他最得意的两个臣子,一个王严崇,一个张正。
王严崇做了她的老师,张正为了她嚷嚷着要去死。
庆裕帝一时也想不明白许锦言的奥妙所在,只好想用别家优秀的女儿再诱惑一下张正,但是他话还没说,张正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呈给了他。
庆裕帝皱着眉接过,他本来猜测这是不是陈情表,要以死明志那种酸词。但他刚皱着眉读了两行,立马脸色就沉了下来。
庆裕帝飞快的将那张纸读完,那纸上书写的东西似乎份量极重,庆裕帝读完之后,手一直在颤抖,连薄薄的一张纸都拿捏不住。
“这东西……是你从哪儿来的?”庆裕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那纸张上写的东西太过可怕,庆裕帝连看都没有勇气再看。
张正垂下头,“上个月郭大人的幼子郭朝和郭大人为着纳妾之事闹了起来,郭朝酒醉便偷了这封书信出来在酒馆里放肆宣扬,恰被臣偶遇,臣知道事关紧急,就将此信截了下来,听了郭朝诉说此事的人也都被臣妥善处理了。所以陛下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再流传出去。”那张纸上是一首情诗,不同于许茗玉那张手帕上的淫词艳曲,这首情诗,清新写意甚至不失风雅,就算被大街上的人看到,以北明开放的民风来看,这首情诗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情诗没什么要紧,但的确可怕。因为这首清新风雅的情诗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这是当朝太后写给副相郭天峰的。
而郭天峰是谁,郭天峰是当朝三司使暨左仆射,丽妃的父亲,六皇子赵诚的外祖。
这两个人有私情,这对庆裕帝得是多么大的冲击。
庆裕帝自然认得出自己母后的笔迹,而情诗上也注明了副相的小字。庆裕帝只需一读,便能读出这诗出自于谁的笔下,又是谁写给谁的情真意切。庆裕帝将这张纸捏了紧,几次想发力想毁掉,但是最后还是没毁,他压抑着极度的怒气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将此事告诉朕?”“此事臣一直在犹豫,这是皇家私事,若是由臣这里告知陛下,难免有挑拨太后与陛下关系之嫌。所以臣将此事压了下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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