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三天了,三天中陈延陵总共没有说超过十句话,也没有进一粒米,一双眼窝已经明显地抠了下去,可以想见他也根本没有睡好。
一起跟进来的任华无奈地看了沉默不语的方信宽一眼,干巴巴地开口安慰:“老大,你别担心,辛大人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那天实在是凶险,谁也没想到在清理战场那么久之后,还有一条漏网之鱼窥伺在侧,而且辨出了陈延陵就是他们的主将。
如果不是辛螺情急地转身一扑,用小半边身子为陈延陵挡住了这些砂弹,这十几粒铁砂只怕就会穿透陈延陵的脖子,让他颈动脉大出血而死了。
说实话,任华和方信宽都是很庆幸的,但是陈延陵这几天的沉默,又实在让人忧心。
可方信宽这种能说的人,在陈延陵面前把好话都说尽了,也没有换来陈延陵一点反应,任华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搜肠刮肚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延陵依旧没有出声,手指动了动,拈起一粒铁砂在指尖一圈一圈地轻轻滚动着,滚得任华都觉得陈延陵拈的不是铁砂,而是他的心脏一样。
任华索性闭了闭眼,一嗓子把自己想说的话直嚷嚷了出来:“老大,你这样不吃不喝不睡的,不说身为一军主将该是身负重任吧,就说如果辛大人醒了——”
第403章 傻,不傻
“大人醒了!”
四个跟任华的话里相同的字几乎是从不同的两个人嘴里同时说了出来,不过一个是陈述用说的,一个则是兴奋地用喊的。
不等方信宽和任华反应过来,陈延陵已经一阵风似的不见人了,只有一粒铁砂落回小骨瓷碟里滴溜溜地滚着,发出了轻微的叩击声。
方信宽长吁了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不然的话,陈延陵本来就对辛螺旧情未了,辛螺又是完全在下意识中为他挡枪受伤,如果伤重不治的话,只怕陈延陵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见陈延陵进来,杜鹃知趣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低声跟陈延陵交待了一句:“陈统领,刚才大人没睁眼,但是开口说了口渴,喝了水以后又闭了眼睡过去了。”
陈延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在床踏上跪了下来,伸手轻轻抚上辛螺的发顶。
因为是肩背受伤,辛螺只能侧着脸趴着睡,这样的姿势不方便,让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紧蹙着,乌发中露出的那张小脸苍白如纸,曾经鲜润的唇色只余淡淡一层粉白。
陈延陵喉头如哽,慢慢俯下身与辛螺额头相抵:“傻丫头,你怎么那么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世上怎么办?
我不求了,我再也不强求了,我只要你能活着就好,你不信我就不信吧,你愿意嫁谁就嫁谁,只要你好好活着好不好……”
一滴眼泪悄悄落下,拂过辛螺纤长的睫毛,滴落在了她的脸上。那一排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杏眸并没有睁开,淡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粉色的嘴唇却轻轻动了动:“陈延陵,我好痛啊……”
声音轻得像一片没有完全长成的羽毛,带着绒毛那么软,仿佛只要呼吸重一些,就会被吹拂走。
陈延陵陡然直起身来,又很快低下头,声音沙哑的像破锣似的,却因为辛螺的这一句话心痛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阿螺……”
辛螺以前也受过些小伤,更是吃过很多苦,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疼,说过一句苦。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辛螺就是那个不会哭的孩子,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叫出来,除了只会让身边的人更担心以外,没有别的用处。
她肩上该挑的担子还是要继续挑着,路还要更稳地一步一步走下去,所以那些无用的话还不如不说,免得扰人心思。
而现在,辛螺却低低地说着她好痛……
陈延陵的心都痛地揪在一块儿了,却只能轻轻抚着辛螺的脸,一声声儿唤着:“阿螺,阿螺……”
他不想说什么忍一忍的话,肩背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即使是男人都难忍受,何况是娇滴滴的女孩儿?
他现在只能像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无用,又深深愧疚地守着而已,如果可以,他宁肯让辛螺身上的伤痛十倍百倍加诸在自己身上,只求辛螺不会那么痛就好……
辛螺依旧没有睁开眼,秀气的眉又蹙了蹙,声音还是那么轻飘飘的,细的像随时会断掉的线:“可你还骂我傻……”
她怎么会傻呢?她才不傻,陈延陵是大燕过来帮她们抵御外敌的主将,陈延陵要是出了事,那夏依土司府的百姓们怎么办?
还有易长安,那个光风霁月、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站上大燕朝堂的女人,即使是只打过一次交道,辛螺也为这样的女人折服。
她不愿看到易长安痛失长子的哀恸,这样的人,老天应该许她一世平安。
还有陈延陵,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才能,以后能走的路很长,能站的位置很高,他不该死在这里,她也……不准他死在这里!
她怎么是傻呢?
陈延陵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是我错了,你不傻,你一点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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