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应该说声谢谢再走么?”
☆、叁
澜沧县历史并不悠久,但在峰州的同级县中却是十足的大县,某些特色店铺名气甚至可与州首府里的名店老字号相提并论。
说起来,杞国初建时,县城还只不过是居住在澜沧湖周围讨生活的村民自发建立的小集市而已。那时,每逢尾数为五的日子里,周围各村的村民们都会聚在湖边进行些生活用品方面的交易。后来随着杞国国运日昌,百姓生活的日益安定,集市也就逐渐固定了下来。
南来北往路过的行商或有看中澜沧湖风光与安逸生活而久居于此,便建起酒楼客栈商铺。也有些脑子活泛的村民,不愿受耕种劳累之苦而举家定居在集市周围做些小买卖。久而久之,彼时不过一条大道与两排零散错落屋宇的集市竟发展出了一般县城的规模。
及至今日,澜沧县早已成为附近村落的中心,百业俱兴,商业繁荣,该有的铺子一个不少。
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潮湿而微冷,许多人尚熟睡在梦乡中。
城里临街的一家药铺,刚睡醒的年轻伙计一挑帘,打着哈欠从里屋来到前堂。晨光自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照在地上,将地面染上一层霜白。他整整衣服,甩甩头赶走恼人的睡意,走到门口取下了卡在门上的木栓。
“吱纽~”
药铺大门缓缓从里面被打开,前堂霎时被门外的光照的通亮。
晨光让伙计有点不适应,他眯缝起双眼,两手抵着门边继续往外推,打算把门推着贴到两侧墙壁上。
可门却不听话,推到一半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又使劲推了推,还是不动,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他走到街上,打算绕到门后去查看。
“啊,怎么是你!”
挡在门后的是一个少年,伙计看见他时,他正双手抱膝,头紧紧的埋在双膝间蜷缩着坐在墙角。
少年听见声音,迅速将头抬起紧紧看向伙计,眼中满是惊喜色彩。
这是一名看起来大约十一岁左右个头矮小的瘦弱少年,他穿着衣袖有点短,布料已被洗到发白的干净短打。被绑起的发,发梢干枯浅黄还带着点点清晨潮湿的露水,眼窝略略凹陷且一脸菜色,明显是营养不良。少年面相很普通,尽管神色喜悦,但目光却沉稳,只眼底挥不掉的一抹深沉,似乎昭示着少年有过特殊的经历,仿若饱经沧桑一般。而这一切是绝不该出现在一名少年人眼中的!
他没有血色的唇浮起一抹尴尬的笑容,定定望着伙计,嗓音青涩道:“林哥,我是来取药的。”
伙计闻言满脸厌恶的看着少年,语调尖锐难听的高叫着道:“药?什么药?”
“给妹妹治病的那副药,我上个月来拿过一次。”少年轻轻说着,像是没看见对方明摆着的嫌恶。
“你到是还记得上个月来拿过药!”伙计一伸手,瞪着眼睛尖声道:“钱呢?光记着拿药不记着付钱,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声调很高,吵吵嚷嚷几句话下来便引得赶早做买卖、上工的人们纷纷驻足朝两人看过来。见到零星有人围观,伙计更觉自己有理,高高扬起下巴,斜视起少年。而伙计的话与路人们直视的目光令少年感到非常难堪。
少年气势弱了几分,但目光依旧沉稳,抬着头诚恳道:“林哥,矿上的工钱这几天就发,工钱一到我一定马上给你送来,可我妹妹的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少年一连几日,每天清晨都早早来到这等待着药铺开门。药铺却一直未营业,直到今天才终于让他等到。晚了这几天,妹妹的病情渐渐在恶化,除了来这里求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花钱买药,天经地义。我家掌柜赊你一副药已是仁至义尽,你别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伙计可管不着什么妹妹什么药,他只知少年没钱买药。
伙计仗着自己年长力量又大,伸手将少年往街上推了几步,尖着嗓音嚷嚷道:“一边去,什么时候付清了账,自然有药卖给你。要是没钱就给我滚远点,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说罢转头回到铺里,任门外少年再说什么也不理睬。
两人交谈的时间里,街面两旁的铺子已陆陆续续的开张,铺子里不时有年轻的伙计扒着门框往两人这里看,接着又都是被自家掌柜一阵呵斥,纷纷或吐着舌头或扮着鬼脸,讪讪缩回了脑袋。
少年自治理亏,沉默着垂着头站在街中央。有那么一刹,少年感到阵阵无力从四面八方突然涌来挤得他喘不上气,他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妹妹真的不在了,自己一个人能否独活。
他是坚强的,却也是脆弱的。
日出东方,橘红色的微茫散落半边天空,天一下子亮起来。
药铺斜对面有一家酒楼,酒楼也是刚开门,这会儿客人并不多,显得冷冷清清的。
在酒楼大堂临街的菱花窗下坐着一对正在就食的男女。女子头戴草帽,身穿一袭浅黄轻纱襦裙,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认真的喝一碗小米粥。而男子则是身着一袭白底黑缘道袍,背负一柄桃木剑,他面前摆着吃剩的饭菜,此时一脸无聊的望着窗外。
两人自然是凉沫初与先前搭讪她的茶客。
凉沫初手中瓷勺舀净碗里最后一口粥,又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拭唇,随后笑着看了眼对面的男子,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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