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元景初问,浮嫣就对他说:“你把那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于宫主听,敢说半个虚字,宫法处置!”
“是。”恒仁顿首,道:“那日弟子轮值宫门,见夫人神色匆匆地出了宫门,一副焦急的样子,弟子担心夫人安危,便一路悄悄跟着到了泠江畔,弟子本以为夫人是想渡江的,刚想现身为夫人摆渡,却不曾想这时从一旁的树林里出来了一位赤发赤瞳的男子,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吓蒙在地。夫人应是认识那男子的,迎上去扑进他的怀里,之后他们两个竟凭空飞走了。弟子觉得惊悚,却又不敢与旁人说,但后来看到宫主为了夫人的事情日日焦心难安,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不管宫主骂我还是打我就算是说我疯癫我也认了,弟子只是想把弟子看到的告知于宫主。宫主,夫人她,她很有可能是妖魔!”
“放肆!”元景初压着怒火听他胡诌,可他竟胆敢诬蔑泠儿是妖魔!?他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巴掌,“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诬蔑夫人!”
恒仁镇定自若地擦擦嘴角,爬起来跪好,义正言辞道:“弟子没有放肆,也没有诬蔑!弟子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你……!”元景初本就急火攻心,又被他这么一刺激,当时就喷出一口浓血。
“宫主!”浮嫣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躲开了,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待元景初转身走上首座之时更是紧握成拳。
她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咬定牙关,暗下决心。
元景初,我一定要让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阴笑重坠于眼角,她稳了稳语气,“宫主,属下倒是觉得恒仁的话不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况且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解释,所以属下认为妖魔鬼怪之说不能尽信,却也不得不信。”
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解释……
元景初突然屏息,猛地想起锁灵玉。他可凭胸口的一粒朱砂令灵玉显形,若说不信妖鬼仙神,那这又怎么解释呢?……
浮嫣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阴笑更深,继续道:“属下听闻魔族之人生而无泪,有一次属下练剑之时恰逢夫人于旁经过,属下来不及收力,竟擦着夫人的肩膀过去了,伤口约有一寸之深,属下急忙找来宫医为夫人诊治,宫医用了消煌散,宫主应该熟悉那药,见效极快,唯一不足是药劲过于猛烈,能生生逼得人疼出眼泪,用过这药的人无一例外,可那药撒在夫人伤口之上时夫人仅仅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无眼泪,属下立时就起了疑心,却也不敢声张,只猜测是夫人耐性好而已。但今日听恒仁所言,属下也不得不怀疑夫人的身份了。”
元景初一直沉默着,脑中思绪万千,令他头痛欲裂,他撑起额角使劲揉捏着,无力地挥了挥手,“此事不准再提,违者宫法处置,都下去吧。”
“是。”
“弟子遵命。”
浮嫣转身离开,经过恒仁身旁时睇了他一眼,恒仁顿首,两人心照不宣。
元景初颓然瘫靠在座上,紧闭双眼费劲地理着头绪,几个之前被他忽略的画面渐渐浮出脑海。
一个是刚才浮嫣所说之事,那天泠儿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他匆忙放下公务赶回凉枫院,宫医已经帮她包扎好了,他没有看到上药时的情景,可第二日宫医来换药他可确实在场,消煌散药劲十足,就连他用的时候也被逼出了眼泪,可当宫医撒上药粉的时候,泠儿的眼睛,
是干涩的。
还有就是新婚之夜,他莽莽撞撞无节无度,最后伤到了她,她疼得又喊又叫,他清楚地听见了她是带着浓重的哭腔的,可她迷蒙的双眼,
也是干涩的。
还有一次,他想学着给她做饭,她好奇就跟在身后看他忙活,他手忙脚乱的,竟把一整盆辣椒下进了油锅里,顿时呛得眼泪直流,当时泠儿就在她身后,他抱着她跑出膳房的时候,泠儿的眼睛,
还是干涩的。
再一个是有一天她自己在秋千上玩,不知怎么就突然脱了手,虽说荡得不高,但还是摔断了腿,宫医给她夹骨的时候她死咬着嘴唇,扭身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看到她的眼睛,
依旧是干涩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套索,勒得他近乎窒息,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魔族生而无泪他也听说过,但当时只当是无稽之谈一笑而过,可如今,他却觉得有些东西不是他不相信就不存在的。
但在泠儿回来之前,在她给他解释之前,他依旧选择相信她。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半月后泠儿的回归,却让他心死如灰。
☆、第十四章
那天是雨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元景初心不在焉地听着座下之人禀报着新收弟子的考核成绩,殿外突然有人在喊“夫人回来了”,众人只觉一阵疾风刮过,转眼再看,座上已空空如也。
他跌跌撞撞跑回凉枫院,刚一进门,就像被下了咒一样停驻在地无法动弹。
雨哗哗地下,砸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水珠,水珠慢慢盘旋而上,如幕如布,便是在这漫天雨幕中,他看到在那棵百年枫树下,他的泠儿,被另一个男子拥在怀里,唇齿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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