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一切仇恨,但请天君护我魔界和我所爱之人安康无虞……
一字一字变成无形的利刃狠狠往天君硬如磐石的心上扎去,硬生生戳开无数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剔除了所有的阴狠诡谲、毒辣残忍,把最深处的良知和仁善拯救了出来。
天君抬起袖子捂住那张涕泗横流的脸,摆了摆手,哽咽不止,“天界魔界,永世无战……”
“洪荒,多谢天君!”
洪荒站起身,腰背依旧挺拔如竹,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第十八章
魔界的夜晚太过阴凉,星星和月亮也拢了一层凄惨,洪荒越看心里越难受,索性跑去了首阳山顶。
她仰面躺在地面上,首阳山是三界中最先迎接金乌之地,照理说整座山都应是温暖无比的,可洪荒却觉得身下的土地,冰冷彻骨得很。
她躺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住这冷,飞到山下寻了两壶烈酒,边看星月边往嘴里灌。
烈酒入喉,刀刀断肠,洪荒辣得眼都睁不开了,但再辣再疼也比冷要强得多,两壶很快便下了肚,想像之中的暖意并没有到来,洪荒不信邪,又抱了二三十壶回来,一口接一口、一壶接一壶地灌着自己。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隐,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
洪荒眯起眼,奇怪,同样的星同样的月,今天的为什么格外清冷呢……是她身上太冷了吗?那就再多喝几口酒吧,酒能暖身,嗯,多喝点就不冷了。
涯涘等到深更都不见洪荒回来,心中顿生不祥之感,天上地下找了一圈,终于在首阳山顶找到了倒在酒泊残片中的她。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月亮看,酒水沿着嘴唇一路向下,领子衣襟全都湿了。
她苦笑一声,问他:“涯涘,你说我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是我喝的不够多吗?不能啊,我跑了五趟了,喝了百八十壶,按说能暖身的啊,就算不暖我也能醉吧,为什么连醉都醉不了呢……”
涯涘死咬住唇才抑制住不断往外泛的悲痛,他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生怕一个用力她就碎了。
手放到她的眉心上,把魔力源源不断地注进去。
洪荒抬手拂开了,“别白费力气了,我已不再是魔,没用的。”
涯涘单手箍住她,固执地继续刚才的动作,“魔力对你无用了,但至少能让你暖一些。”
“暖?”洪荒摇摇头,“呵,不会暖了,再也不会暖了……”
从同涯涘演戏伤他的那日起,九万年来唯一得到的那缕温暖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涯涘,你说他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伤心啊,孤零零的一个挂在天上,哭了好久好久,连光都哭暗了,连颜色都哭淡了……咳咳,”酒喝了太多,又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洪荒忍不住咳了起来。
涯涘急忙扶她靠在自己肩上,捋顺着她的后背,洪荒无力地推了他一把,费力地站起来,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
涯涘见状慌忙伸手护在她周围,不敢碰她也不敢离开。
洪荒又往前蹒跚了几步,仰脸冲向月泽星辉,抬手看着空空如也的尾指,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望眼广寒一抔月,同似我心共皎洁……
景初,你要我把泠儿还给你,可我,就是泠儿啊……
洪荒连着七日都没有回过魔界,她一直流连于泠江城内,由于最近妖魔猖獗,泠江城近乎快要成一座空城了。
洪荒在街巷里漫无目的地晃着,又拐了一个弯,抬眼就见到了一个商贩,手举着草桩。
一串串裹满琥珀色外壳的红色果子被插在草桩上,鲜艳诱人。
洪荒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从袖子里摸出三文钱交给商贩,摘下一串咬一口。
好苦……
洪荒眉间绞起,一颗一颗送进嘴里。
一串毕,又买了一串,吃完,再买……
“姑娘,已经没有了。”商贩看着蹲在地上又举起三文钱的洪荒好心提醒道。
洪荒站起来,拍拍衣角,“那我明日再来。”
次日相同的时刻,洪荒又来到这里,将满满一草桩的糖葫芦全部吃完。
快十天了好不容易来了她这么个顾客,商贩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找话题跟她聊天,“姑娘,这泠江城的人都快走光了,你怎么不走啊?”
洪荒笑笑,反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哦,我家老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就陪着她,就算妖鬼来了我们母子也要死在一处。”商贩无所谓地咧咧嘴,抱了抱草桩,低头看向她,“姑娘呢?”
洪荒垂眸,声色低哑。
“我想吃糖葫芦。”
你还记得吗?第一根糖葫芦,就是你从他手里买给我的。
呵,你,应是不记得了吧……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接连一个月,洪荒每天都来,给足商贩钱财,一根接一根地吃。
扔掉最后一根竹签,洪荒准备回魔界一趟,妖鬼愈发猖獗,他,应是忍无可忍了。
刚一迈步就听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停身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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