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轻松的语调琅尘就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笑着应了声“好”,之后看了她一会儿,目色一凝,不舍道:“淳霂,我若是还能回来,你一定要带我去看你找到的那个比夜寰好一万倍的人,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好吗?”
淳霂不假思索重重点头,“好,等你回来就去找我,那个时候我说不定就生了一群的孔雀鱼了,我要你给它们当干娘!”
琅尘笑着望着她,“一言为定。”
淳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眶越来越红,最后逃一般地跑出垂星宫,抽了朵云一屁股坐上去嚎啕大哭。
三月初六,万里晴空。
午时天门换防,天兵列队井然有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而在下一瞬,一声急促的铮鸣撕破了这寂静的空气。
东、西、南三天门同时遭到了大团大团浓郁黑气的袭击,三门兵士举起长剑,沉着反击。正午的骄阳格外热辣,阳光倒映在枪戟之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反射到黑气中瞬间了无踪影。血腥气渐浓,鲜血混杂着缕缕黑气抛撒于空溅落于地,天兵逐渐处于劣势,魔卒趁机发动又一轮猛攻。三门守将遵循天君之命,一刻钟过后用千里传音向身后众天兵下达撤退指令,渐渐退守至洗宸殿外。
此时的北天门只余一小队兵力镇守,被夜寰率领的魔界数万兵力轻而易举地拿下,夜寰依旧荼白衣袍墨玉发冠,身后是黑云压城的魔界众卒。
宴屿从门柱旋身而出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万黑一白,出尘绝俗,骄阳为之冷却,天地为之混沌。宴屿无声一笑,这一刹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琅尘为何拼了命也要让夜寰成为真正的神,眼前颀长绝俗的他便如天河满目的星斗,高高在上,只可敬仰。
出神间夜寰向前走了两步,一身冷肃,与天边熔光的骄阳格格不入,声音更如数九之冰霜,“掳走琅尘,你意欲何为?”
掳走?
果然,直至此刻他都是相信琅尘的,比预料之中的还要好,那这就好办了……
宴屿浅浅勾起唇角,别有深意地看向他,淡声道:“去洗宸殿吧,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
话音未落,便见得一抹红白交错,再无人影。
宴屿瞬移到了洗宸殿后殿,琅尘平静地站在那里,宴屿深吸一口气,敛上一个自然的表情走了过去。
琅尘知道是他,并未抬眼,丢了两个字出去,“到了?”
“嗯,刚进北天门。”宴屿答道,低头看着她一身出尘的荼白,眸光黯淡下来,“上一次你可不是这身打扮。”
琅尘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但笑不语。
上一次她是魔尊的装扮,但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不喜欢黑色,唯有那惊鸿一瞥的荼白才是她的挚爱,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也换上了这一身白衣,从此千色难入眼,万彩皆不见。
良久的沉默后,琅尘迈步向前殿走去,宴屿下意识就喊住她:“洪荒!”
手脚冰凉、全身发麻,他想再拖一会儿,即使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他也奢望着能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他知道,她这一走,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琅尘驻步回眸,眉目如画,笑靥如花,光打在她的脸上,如梦如幻、似真似假,像水墨画中最淡的一笔,隐于宣纸上,踪迹难察。
她温然启唇,音似天边之轻雾,飘渺盘旋,悠远而来。
“涯涘,再见了……”
不要难过,我会活着,在你们心里……
眼泪霍地涌出眼眶,宴屿面色凄怆,心痛如扼喉,他抓着胸口瘫跪下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响彻空荡的大殿。
琅尘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满目水雾,转身,迈步。
“别走……洪荒,别走……”
宴屿泪眼朦胧,手伸向前无力地抓着她决然无畏的背影,入手却尽是虚无。
☆、第二十二章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杂乱无序,尽显急迫。
步伐戛然而止,夜寰看着大殿中央那个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的身影,墨发丝毫不乱地披在身后,光从她的上方洒下来,像是清冷的冰霜,穿过衣发、透过皮肉、侵入骨髓。
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不知为何,夜寰心中慌乱徒增,丝毫没有预期中的喜悦。
他颤着声音小心唤了一声:“琅尘……?”
清丽的身影缓缓转过,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本应透亮的眼眸也杂絮丛生。她看了他几眼,遂嫣然一笑,仿若意料之中般,语气轻松,呼出三个字:“你来了。”
疑云顿聚,夜寰绷紧身体,眉间皱成川,未来得及开口就又听见她说:“婚礼酉时三刻才开始,你来早了。”
夜寰脑中突然迸出了一个念头,将他所有的思维占据,他抗拒着这个念头,眼睛不受控地不停眨动,连带着声音发颤。
“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啊,”琅尘淡笑,“我和耀神今日大婚,想必神君您也很高兴吧,提前三个时辰,还领了这么多人来庆贺,琅尘代耀神谢过神君了。”
她虽笑着,但面目尽是掩不住的讥诮。夜寰死死盯着她,慌乱的心越跳越快,他开始思考那些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琅尘的出现、宴屿的身份、天君的判处……零零散散的片段堆积起来,可脑中一片混沌毫无头绪,什么都理不清。额上开始冒出细汗,掌心也湿濡一片,最后呼吸一滞,他终于意识到,好像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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