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冷宫里的那事既然被母后晓得了,那许多事确然便没了周旋的余地。
“你说月妃罪犯滔天,但哀家瞧着,她三年前的罪过,比月妃还要大。当年的月妃就算再胆大妄为,可也不曾想过行刺先帝。”
沉默多时的谢彻开口道:“萧展告诉您的?”
太后不置可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彻仍唯有苦笑,长叹一口气,看着母亲的双目,道:“那母后欲如何?”
太后平静道:“杀。”
谢彻欲再挣扎一番:“无商量余地?”
太后沉默了半晌,想起了盛姮方才说的一些话,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亦或是让哀家这辈子都瞧不见她。”
谢彻沉默了半晌,恭敬道:“好,儿臣明日便送她出宫,过几日,再宣她死讯。”
太后未料到谢彻应得这般干脆,脸露疑情,但瞧着儿子那双极是认真的双目,很快便颔首,道:“望皇帝能说到做到。”
……
第二日,宫中便传出了盛昭仪忽染恶疾、命不久矣的消息。
消息传得极快,未过几日,便到了民间,传进了舒芸的耳朵里。
舒芸得知此事,面色煞白,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在一阵垂泪后,暗自祝祷,盼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随后,又告诫府上众人,决不可将此事说与两个孩子听。
只可惜,天下确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盛演年岁虽小,但同他姐一般,早慧早熟,府上人越是在瞒什么,他便越是觉好奇,一觉好奇,便会想法子去弄明白。
一弄明白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
此事不仅传入了舒芸的耳朵里,也传入了温思齐的耳朵里。
那夜面完君,回府后,温思齐便将一箱子的画给烧了个干干净净,最后,瞧着那把红色油纸伞,思索良久,良久决断不下。
一炷香后,温思齐真有了决断。他将伞拿了起来,正欲将之扔进火里时,那位贤惠且深情的妻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温思齐转身,妻子笑得很是温和,不发一言,只是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思齐会意,也对妻子一笑,随后,将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收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有时,就该留个念想。
有个念想,绝非是一件坏事。
只是若留了念想,在听见有些事时,那便定会感伤。
比如现下。但感伤归感伤,有些事,终究无能为力,生老病死,缘分天定,半点不由人。
……
郭敏是在上街买菜时,听闻的盛姮病重之事。她闻后,微眯双目,两指轻捏,想了许久。
许久后,这位聪明的妇人,竟忽而微笑了起来。
唐堂今日不当值,日上三竿,还在睡懒觉,无人吵他,无人闹他,更无人会嫌他。
他守夜归来,此时不正大光明地补觉,更待何时?
唐堂那张极是俊美的脸,平日里睁开明亮双目时,瞧着赤诚,如今闭着双目,又是另一番风味。
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孔,郭敏情不自禁,落了一吻,心头得意,自家夫君不论何时,都是这般好看。
这一吻落下,倒是把好看的夫君给闹醒了。
唐堂睁开明目,笑成了弯弯月牙,道:“敏儿今日心情这般好,是在菜市场里听见了什么好事吗?”
郭敏笑道:“昭仪娘娘病重了。”
唐堂一听,笑意凝住,皱起眉头来。
若笑着说这话的不是他的妻子,他怕是打人的心都有了。他的好义妹病重,居然还有人胆敢在他面前笑。
所幸,笑的这人是他妻子。
他妻子既然这般笑,那定是有笑的理由,且,一定是好的理由。
唐堂将妻子拉入了怀,道:“好敏敏,快给你家傻夫君讲讲,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郭敏道:“傻夫君先要知晓一件事,你的那位好义妹定然不是真病重。”
唐堂道:“若真病重了,你怎会笑得出来?”
郭敏抬头,娇嗔道:“再聪明的女子也是女子,既然是女子,你怎知我不会生嫉妒之心?”
唐堂是男子,只要是男子,便没有不爱看女子撒娇的。
他见爱妻一撒娇,将之揽得更紧,道:“为夫就算再不守规矩,也不会做出些有违纲常伦理的事。”自己与盛姮有血缘关系,又怎会真生男女之情?
郭敏笑道:“好了,不逗唐哥哥了。我料想过不了几日,宫里头就会传来盛昭仪不治身亡的消息。”
“这又是为何?”
郭敏道:“这是为何,你这个老前辈,还看不透吗?”
唐堂恍悟道:“金蝉脱壳,死遁出宫?”
他当年走后未多久,便被皇室安了个早夭的名头。
郭敏点头。
唐堂沉吟片刻,道:“我当年离开,是因府上虽大,却无一人一物值得我留恋。但义妹她,对我那混蛋堂弟,可谓是爱到了骨子里。我不信,她真能舍得下我那混蛋堂弟。”
郭敏听唐堂一口一个混蛋堂弟的,可见他对皇帝陛下的怨念确然颇深,不由问道:“唐哥哥,你当年娶我,该不会只是为了跟皇帝陛下斗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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