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奇:
呃,真是有点讶异,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要搬去罗马或圣雷默或其他地方?汤姆只说他会和你住在一起,其他一概神秘兮兮的。我要亲眼证实他即将回美国去。也许是我搬弄是非,老兄,我可不可以说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在我或其他人看来,他都是在利用你。
如果你为了自己要做些改变,那看在老天的份上,让他离你远一点。好吧,他或许不是同性恋者,他只是个无能之辈,但这点更糟——他无法享有任何正常的性生活,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可是我关心的不是汤姆,而是你。是的,我可以忍受几个星期没有你,亲爱的,哪怕是圣诞节,虽然我宁愿不去想圣诞节,不去想你,而且——如你所说——让情感顺其自然。可是在这里我无法不想你,因为在村里,我所到的每一寸角落都有你的影子,而且在这栋屋子里,我眼见之处都有你的一些痕迹,我们一起种的篱笆,我们合力修筑却永未完工的围墙,我向你借来却一直未归还的书籍,还有桌旁那张你专用的椅子,那才最令人难过。
让我再继续搬弄是非吧!我不敢说汤姆将做任何对你实际有害的事,但是我知道他对你有些坏影响。其实每当你在他身边时,你都隐隐约约表现出羞于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你知道吗?你曾经试过分析这种情况吗?我以为前几个礼拜你已开始明白这一切,如今你却又和他在一起,坦白说,亲爱的男孩,我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他何时离开”,那就看在老天的份上叫他卷铺盖滚吧!他永远不会帮你或任何人理清事情的,事实上他弄得你一团乱并操控你和令尊,那才是他最大的利益所在。
谢谢你给我的香水,亲爱的。我会保存一整瓶——或者保存大部分——以备下次见你时可用。我尚未将冰箱搬到我家,当然,你想要随时可以搬回去。
或许汤姆已告诉你蹦蹦跑走了。我是否应该抓一只蜥蜴来养,并在它脖子上绑一根绳子?我必须立刻动手整修我家的墙壁,免得它完全发霉,整个塌在我身上。真希望你在这儿,亲爱的——我是说真的。
带着许多爱意写了一堆。
XX 玛姬
亲爱的妈妈、爸爸:
我目前正在罗马找房子,可是我还没找到中意的。这里的房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如果太大,冬天就得关上所有的房间,只留一间以确保暖气产生功效。我想找一个不大不小、价钱合理的地方,这样我才能不花大笔钱而获得充足的暖气。
很抱歉,我最近的信都写得很糟。我希望在此处安静的生活步调下,能有进步。我觉得我需要离开蒙吉贝罗改变一下——正如你们长久以来所说的——所以我收拾了行囊,而且可能会卖掉房子和船。我遇见一个很棒的画家,叫狄马西默,他愿意在他的画室教我画画。我准备花几个月的时间疯狂地作画,看看结果如何,算是段考验期吧!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爸,可是你老是问我如何打发时间,这就是我的方式。一直到明年夏天,我都将过着一种宁静、用心的画家生活。
另外,您可以寄给我柏克-葛林里公司最近的档案吗?我也想知道您在做些什么,而且我好久没看任何东西了。
妈,我希望您没为了我的圣诞节而忙得团团转,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东西。您好吗?能够常常出去走动吗?去剧院等等的?爱德华舅舅现在情况如何?代我向他问好并保持联络。
爱你们的狄奇
一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罗马
汤姆把信整个读了一遍,认为逗号可能太多,于是耐心地重打一封并签了名。他曾在狄奇的打字机上看过一封他写给他父母而未完成的信,他知道狄奇的一般格式。他晓得狄奇写信从来不超过十分钟。倘若这封信有异于以往之处,汤姆想,可能只是较往常多了些贴心和热情。他将信再读了一遍,觉得相当满意。爱德华舅舅是葛林里太太的兄弟,得了某种癌症住在伊利诺州一家医院。汤姆是从狄奇她母亲最近寄给狄奇的信中得知这件事。
数天后他搭机飞往巴黎。离开罗马前他拨了通电话到英吉特拉饭店:没有理查·葛林里的信件或电话。下午五时他在奥利机场降落。虽然汤姆用过氧化氢水稍微弄淡了发色,也用发油勉强弄了些波浪,更为了通过护照检查那关而做出狄奇护照上那种相当忧虑不安的表情,但检查员只匆匆瞄了他一眼便在护照上盖章。
汤姆住进伏尔泰饭店,这家饭店是他在罗马一家咖啡饭碰到的一些美国人向他推荐的,说是地点便利,也不会碰上太多美国人。然后他出门散步。
十二月的夜,冷飕飕,雾蒙蒙,他抬头挺胸、面带微笑地走着。他爱的是这个城市的气氛。这个他久仰的气氛,弯曲的街道,开着天窗的灰色屋宇,喧嚣的汽车喇叭声以及随处可见贴满了色彩鲜艳影剧广告的公共厕所与布告栏。
他要让这种气氛缓缓地沉淀,或许沉淀数天,再去参观罗浮宫或登上艾菲尔铁塔或拜访一些名胜。他买了一份《费加洛报》,在圆顶的咖啡馆内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杯淡白兰地,因为狄奇有一次曾提起他在法国最常喝的就是淡白兰地。汤姆的法文程度有限,可是狄奇的也很破,汤姆知道。一些有趣的人隔着咖啡馆的玻璃门凝视他,但谁也没走进来和他交谈。汤姆随时等待任何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并走过来说:“狄奇·葛林里!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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