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果真起了贪念,那一定是为了据为己有;但考虑到无从向人解释,最终还是不会动手。因此这件大衣,根据爱瑞卡的推论,是被过路人拿走的。
如此事情变得更简单,却也更复杂了。一个“过路人”
比一位“当地人”更容易受人注意,也很容易辨认出来。但另一方面,过路人是一个会到处移动的物体,很难加以追踪。失窃至今已过了一个礼拜,那件大衣可能已经横越了大半个肯特郡。现在说不定已经——在饥饿中,爱瑞卡的想像力更添了一对翅膀。当迪姆乔映入她的眼帘时,她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衣穿在市长办公室一位小职员身上的画面。他是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有位楚楚可怜的老婆和一个小婴儿,爱瑞卡一想到要从他手上拿走大衣,即便是为了提司铎,内心也不免一阵酸楚。
这会儿爱瑞卡决定必须要吃点东西了。绝食有助于想像,但却有害于逻辑思维。
她看见一个叫做“日升”的地方,随即煞住车。“停车休息,通宵营业。”那是一座矗立在路边用锡皮搭成的棚子,漆成栀子色和紫罗兰色的招牌莫名其妙地做成火柴盒的形状,上面爬满了天兰葵。店门亲切地敞开,在温暖的空气中飘送出细碎的人语。
狭小的店内有两个魁梧的男人。店老板正在把一条刚出炉的长面包切成大大的厚片,另外一个人则从一只超大的马克杯内啜饮着某种非常烫口的液体,一边发出很大的声响。一看到站在门口的爱瑞卡,这些活动霎时间都停顿下来。
“早安。”爱瑞卡在鸦雀无声中开口。
“早安,小姐,”店老板说道:“要来杯茶吗? ”
“这个——”爱瑞卡环顾店内:“你们该不会刚好有熏肉吧? ”
“美味的熏肉,”老板立即回答:“入口即化。”
“给我来一大盘。”爱瑞卡高兴地说道。
“是不是也来几个篮? ”
“三个。”爱瑞卡说。
老板伸长脖子看看门外,发现她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要得,”他说道:“这才像话。很高兴看见这年头还有小姑娘懂得吃。请坐,小姐。”他掀起围裙的一角把铁椅上的灰尘掸干净。“熏肉马上就来。要厚的还是薄的? ”
“厚的,谢谢。早安。”最后这话是对另外那个人说的,带着特别的问候之意,说着她一边坐了下来,显然已经成为这家小店里吃喝谈笑的一分子。“外面那辆货车是你的吗? 我一直想开开那种车。”
“是吗? 我还想学走钢索呢。”
“你的体型不对,”爱瑞卡很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你还是开货车比较适合。”
老板停下切熏肉的动作笑了起来。
货车司机决定不白费力气讽刺这么一个老实人。他放松姿态,露出和蔼的表情。
“哦,很高兴有小姐做伴换换口味,你说是吧,比尔? ”
“你有过很多吗? ”爱瑞卡问道:“我觉得货车司机很受欢迎。”在这个张口结舌的男子还无法确定眼前瘦巴巴的小女孩究竟是在侮辱他、招惹他,或者只是在说实话的时候,她已继续说了下去:“对了,你有没有让流浪汉搭过便车? ”
“从来没有! ”司机迅速地答道,庆幸自己的两只脚还稳稳地踏在地上。
“可惜。我对流浪汉很有兴趣。”
“人道上的兴趣吗? ”比尔问道,把煎锅上嘶嘶作响的熏肉翻了个面。
“不。学术上的。”
“乖乖。你在写书吗? ”
“倒也不是。我在帮别人搜集资料。你一定见过很多流浪汉,就算你不让他们搭便车。”她不放过那个司机。
“我开车的时候可没工夫去注意什么流浪汉。”
“告诉她哈若盖。哈瑞的事。”比尔接口说道,一边把蛋壳敲开。“上礼拜什么时候我看见他在你车里。”
“你不可能看见谁在我车里,绝不可能。”
“哎,别嘴硬了行不行。这位小姑娘没问题的。她不会去到处乱说,就算你真的载过什么奇怪的流浪汉的话。”
“哈若盖不是流浪汉。”
“那他是谁? ”爱瑞卡问道。
“他是个瓷器小贩。四处做生意的。”
“噢,我知道了。一只青花碗交换一张兔皮。”
“不。不是那种。他修理茶壶把手之类的东西。”
“哦。钱赚得多吗? ”这样问是为了让司机继续这个话题。
“足够过日子罢了。他还隔三岔五时会去搞些旧大衣或旧靴子来卖。”
接下来有一阵子爱瑞卡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她的心跳声在这两个男人耳里会不会像自己听到的这么清楚。
隔三岔五,旧大衣。现在她该说什么? 她不能说:你看到他的那天他带了大衣吗? 这样说就全泄底了。
“好像满有趣的。”终于她说话了。“芥末酱,谢谢。”
这是对比尔说的。“我很想见见这个人——但是我猜他现在大概已经跑到英国的另外一头了。你是哪一天看到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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