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篇采访要怎么……”
“没问题,会给你的。也许还能奉送另外一篇! ”
吉米站在下楼的电梯里,拇指弹着手里那张卡片。艾沃斯馆! 莉蒂雅即将现身! “知道成功的捷径是什么吗,皮特? ”他对电梯员说道。
“我洗耳恭听。”皮特说。
“在众家胡说八道里面,选个好牌子。”
“你就是英明! ”皮特咧嘴一笑,吉米走出电梯,向他抛了个媚眼。皮特从多久以前就认识他了——不是从他穿短裤的年纪,就是从他的青涩时期。
艾沃斯馆坐落在魏格摩街,是很高尚的一个区,非常有助于它的成功。室内乐在俱乐部里喝茶时欣赏会有趣得多。那些肥胖的女高音在台上唱着艺术歌曲,为全场的鸦雀无声扬扬得意,却永远也猜不到听众心里想的竟是到底皱绸好还是缎子好。
这是个宜人的小地方,小得足以维持亲密感,同时又大到不至于太局促。吉米寻觅他的座位时,发现今天的听众是布夏一科森两族婚礼以来,他所见过最多名流聚集一堂的场面。不仅“时髦”阶级倾巢而出,连吉米平常称之为“现代女公爵”的名门望族一类也到场了:这些鞋子高,鼻子长,血统悠久的一群人凭恃的是她们的地位,而不是智慧。当然了,会场各处还散布着许多怪人。
那些怪人既不是来找乐子的,也不是因为莉蒂雅的母亲是某位家道中落侯爵的三女儿,而是因为狮子、金牛和巨蟹是他们豢养的宠物,他们的精神寄托就是黄道十二宫。要错认这种人是不可能的:他们黯淡的眼神呆滞地停留在前方不远处,身上的衣服好像来自罢工之后的特价商品部,而且她们细瘦的脖子上似乎全都戴着同样六便士一串的珠子。
吉米不愿接受大会保留给《号角日报》代表的座位,坚持要在大厅最旁边舞台下方那几棵棕榈树之间找个位子。不过他要求的两种人,来看莉蒂雅的和来让别人看的,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愤怒拒绝他。吉米这两种人都不是,他是来看观众的。
他隔壁位子坐着一个衣着寒酸,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矮小男子,他直盯着吉米坐下来,随后即慢慢靠了过去,直到他怯生生的嘴唇离吉米的耳朵仅一英寸远,然后轻声送气:“很棒的女人! ”
吉米自然认为他说的是莉蒂雅。
“的确很棒,”他同意道:“你认识她? ”
这个寒酸男子( “怪人。”吉米心中说道,将他归人此类) 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不,但是我认识克莉丝汀。克雷。”进一步的对话则因为莉蒂雅和主持人已经上台而无法继续。
莉蒂雅即使在情况最好的时候也是一位很糟糕的演讲人。她的音色又高又尖,而且说到激动处,音质更是如同廉价留声机播放的老旧唱片。吉米很快就无法专心了。
他已经听莉蒂雅讲过太多次这个话题。他的眼睛开始在这个拥挤的小会馆里四处搜寻。如果干掉克雷的那个人——多亏警方差劲的办案能力——至今还未受怀疑,并依然逍遥法外的话,他会不会想来看看这位预言了克雷的结局、而且假自己的手得以实现的女人? 整体来说,吉米认为他会来。谋杀克雷的凶手很聪明,这是大家都同意的。他现在一定正在为了自己的机灵而扬扬自得,认为自己的才智远远超越那些规范平凡人的寻常法律。对于完成了事先筹划的谋杀行动的人,这是很普遍的心态。他们筹划不见容于大众的事情,然后付诸实行。他们生起这种念头就像喝酒那么自然。他们会在身边找寻是否有更多“挑战”,像小孩子玩“谁敢最后一个过马路”一样。在伦敦最有派头的区域所举办的这么一个有派头的集会上,又有这么多有派头的人一起出席,自然是一项最完美的“挑战”。在这个会馆里,每个人的心头最先想到的就是克莉丝汀命案。当然讲台上对此案只字未提,格调是一定要维持的。这场演讲只是一场单纯的星象学演讲,关手它的历史和意义。不过大概所有的听众之所以来参加,都是由于将近一年前莉蒂雅灵光地预言了克莉丝汀。克雷的死亡。克莉丝汀在这场演讲会上的份量几乎不亚于莉蒂雅本人,她在会馆中是挥之不去的存在。是t 的,就是因为这一点,这场演讲会才会对吉米,还有那个假想中的凶手,构成如此大的诱因。
此刻他看着观众,得意于他的想像力使他能有今日的成就;这种想像力是格兰特那个可怜的白痴所无法企及的。他想着如果能带巴特一起来就好了。巴特对于社交界所关心的事情比他了解得多。因为巴特的任务就是为报道加油添醋,而无论哪些具有“描述价值”的场合——婚礼、赛车、新产品发布会等等——参与的都是同一批人。巴特会是个有力的帮手。
不过吉米对那批脸孔认识得也算够多,足以令他看得津津有味。“另一方面,”
莉蒂雅说道:“摩羯座的人常常郁郁寡欢,怀疑自己,乖张任性。更差的还会显得阴沉、贪婪而狡诈。”不过吉米并没有在听。反正他不知道自己出生时是哪个星座会荣幸参与,也不想知道。莉蒂雅好几次告诉过他,他是“典型的,非常典型的白羊座”,不过他从来就记不得。全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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