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猪圈呢?臭烘烘的棚子里,有过多少孩子们的渴望,最后被几座泥塑来镇压?
老桥没了,或许是件好事,以后就不会有人从桥上掉下去了,是吧?呵呵……
张建强不敢信,也不甘心。
张志,陈清,张钟国。
你们凭什么毫不过问,就杀掉从前的回忆!
你们凭什么肆无忌惮,就抹掉我们的家乡!
我,我真的,真的想回家……
“建强,你为什么这么傻啊。”镜头前的张国忠哭成了泪人,“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那么念旧啊!”
徐萍轻叹了一口气,收回话筒,随后示意摄影师关掉摄像机。
她转过头,扫视这个村子。
雪后,一片纯白,一片祥和。
还有一股执念,一份思念。
视线尽头,那条崭新的水泥路转了个弯,延伸到徐萍看不到的远方。
旁边的小洋房外,有个老人费力的从屋里搬出一把破旧的摇椅,摆在门前的人造草地上,然后惬意的躺上去,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间。
凶案现场的村民唧唧喳喳。
凶案现场的摇椅咿咿呀呀。
有些村子渐渐破败下去。
有些村子从此焕然一新。
那个摇椅上的老人在想着什么,看着这个雪后的村子时,会否有种熟悉的感动和亲切的心酸?
也只有在雪后,才如往一般,是吧……
“有些人走出去了,可也有些人回不了家了。”
指间的烟头掉落。
……
异国。
雪花是白色的。
雪花是红色的。
雪花是绿色的。
雪花是黄色的。
……
闹市街头,马路上人群熙熙攘攘。
街头一角,酒吧里有人孤孤单单。
窗边的位置上,有一个年轻的黄皮肤女孩独自坐着。
“Chan,不回家吗?”一个大胡子外国人拿着一个酒杯来到女孩身边,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问道,同时拿起女孩面前的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不介意吧?”
女孩甜甜一笑,“Eric,行啊,中国话讲的越来越好了。”
“谢谢。”Eric拿起酒杯,和女孩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Chan看向窗外。
此时,一群外国人正围看着舞狮。鼓点抑扬顿挫,狮子们跟着鼓点,踩着几根高低不同的木桩,在木桩上灵活的跳动。
几只狮子仿佛在争着最高的那根木桩,鼓点越来越急促,争夺越来越激烈,看得人心惊胆战,却又不住的拍手叫好。
震耳的一声锣响后,一只狮子稳稳地立在了那根木桩的顶端。
那个人摘下了狮套,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他的脸上挂着笑容,自豪的看着下面鼓掌叫好的人群。
“真厉害啊!”女孩轻轻鼓掌,鼻子却兀自有些发酸。
自己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正宗的舞狮了啊。
Eric深深的看了Chan一眼,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走到窗边,看着狂欢的人群,“春节,真是热闹啊。那个神秘的国家,真让人神往。对了,Chan,你来到M国有七年了吧。”
“七年零十四天。”女孩也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慢慢的品着,“那天,我记得也是快过年的时候,看到爸爸妈妈在收拾行李,开心的以为是要到乡下的姥姥家过年……”
“不好意思,请问‘唠唠’是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你是个外国人。”女孩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grandmother,OK?”
“知道知道,学到了。”Eric摸摸胡子。
“呵呵。”Chan微微一笑,“讲到哪了……哦,去grandmother家过年……”女孩突然沉默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没想到,是移民到了这里。”
“那你想家吗?我是说house,and friends。”
Chan摇头。
“Why?”Eric很吃惊。
“我没有家了。”女孩淡淡的说。
Eric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想到一件事,Chan的父母在三年前过世了。
回国后,过世了。
女孩的眼角渗出泪水。
……
三年前,Chan的父母接到国内的电话,称Chan姥姥家的房子要被拆了。
老人苦苦哀求,拼死阻拦,最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反抗,结果被机器碾进了土里。
破碎不堪,死无全尸。
Chan的父母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结果在开车到乡下的途中,不慎连车带人摔入路旁的河道中,困在车里,双双窒息身亡。
我为何不想回家?
因为我没有家了。
那块土地,有什么资格让我回去?
……
但我骗得了自己吗?
多年前,那小小的卧房一角,那大大的学校操场,那一个个交心的朋友,还有那一桌姥姥做的丰盛年夜饭。
和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
但是他们都说啊,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好像说的很对啊。
他们说啊,外面的空气清新甜美,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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