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悠扬扫了她一眼,“符大人,你不过是雀南国的摄政王,是不是对我极东国的事qíng管得太多了?”
弦歌也不反驳,淡淡道:“如若惹得陛下不快,那是在下的过错。”
屋中温度似乎下降许多,气氛又冷上几分。众官员不知该说什么,察言观色,他们这位最难搞定的皇帝陛下似乎心qíng不怎么好。
“皇上,恕臣多嘴。”在凌悠扬未登基前就站在他那一方的韦跃开口道,“太子殿下得民心自然是好事,可是皇上是否也该学一学呢?”
凌悠扬的目光直直地盯住韦跃,众大臣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韦跃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大胆进谏,“近年来,皇上肆意放纵人生,视百官进谏为无物,连太子的声望都快追上您了,皇上难道不该引以为戒吗?”
凌悠扬这个人心qíng不好的时候就会那人出气,如果撞上去那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你倒霉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无缘无故地拿你发泄,你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韦跃这个人明显是不长眼的人,凌悠扬并未发怒,平静如死水的脸上突然笑开了,“那依韦大人所言,朕又应当如何?”
韦跃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皇上未废后之前是如何举止,如今就该是如何举止。”
在场的人又齐齐吸一口冷气,连弦歌的脸色都变了。韦跃这人她还记得,当年扳倒太后的时候就是这人出了最大一份力,当时倒还没觉得,今日一看,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凌悠扬冷眼看着他,许久,竟然哈哈大笑,“韦大人天生劳碌命,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朕身边有此直言不讳的臣子也算是幸运,”顿了顿,他转头去看弦歌,勾唇一笑,“不知道符大人如何以为?”
弦歌面不改色道:“皇上适才已经提醒过在下,切莫管得太多,那会惹得陛下不快。”
凌悠扬继续道:“现在是朕问你,你尽可畅言,朕绝不怪罪。”
弦歌低低一笑,抬眸瞅着他,“皇上,在下并非极东国人,无须听命于你,这一点,您是不是忘记了?”
凌悠扬哈哈大笑,“有意思,朕还真的忘记了,你在极东国住了好一段时间,朕下意识地就把你当成朕的子民了,哈哈,多谢提醒。”
“哪里,哪里。”
在场的官员都有拔腿就跑的冲动,听着两个人谈话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偏偏一个是凌悠扬,一个是符弦歌,这天下间又有几人敢在他们面前逃跑?
“说起来,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弦歌发问。
谢天谢地,总算换了话题,一名官员答道:“太子殿下肯定会来的,或许现在还在忙自己的事,符大人再耐心等等,殿下应该过会儿就会来了。”
雅间里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雅间外众才子的比赛已是如火如荼,你一句我一句,你出上联我接下联。你写一首诗我写一首词。外头时时传来掌声和叫好声。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一年轻人高喊道。不多时,就有另一人接道:“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好!好!”有人高声叫道。
“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又有人出了上联,周围议论纷纷,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道:“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chūn。”
“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突然有个方形脸的男子出声说出上联,四周的声音霎时又安静下来,有些人是想不出,有些人则是想到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气氛一下子僵持不下,正有官员打算出面调和的时候,客栈门外有道人影如疾风一般窜入,让人措手不及。清风飘扬,锦衣玉坠,扬眉得意。在侍卫们有所动作之前,凌楠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更妙!”
“接得好!接得妙!”周围不断有人称赞。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凌楠双手一摆,示意大家安静,小小年纪已气势非凡,“诸位不必多礼!跪拜礼仪一切能免则免,如若真要表示尊敬,诸位略微低个头拱个手就足够了。今日我们以文会友,无论年龄大小身份贵贱,大家就像在家中一般随意。”
看得凌楠如此气势听到如此发言,弦歌暗暗赞叹。杨啸是弦歌一手带大的,在弦歌眼里,杨啸已然是个出色的帝王,假以时日,定能为雀南国带来太平盛世。可是,凌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表现。比之杨啸,凌楠的孩子气更重一些,从不掩饰自己争qiáng好斗,先不论这是他的天然xing格还是故意伪装,但凌楠的亲和力绝对在杨啸之上。
凌楠毕竟是凌悠扬的孩子,而且是凌悠扬一手带大的,即便凌悠扬没有时间教诲他,可骨子深处的狂傲和轻佻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本太子既然来了这里,大家不妨一起玩个游戏。”凌悠扬的眼睛闪亮闪亮的,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诸位都是极东国中出名的才子,本太子上一回聚会的时候就想讨教一二,可惜,那年尚且年幼,是以等到今日才开口。接下来半个时辰,诸位可轮流向本太子出题,本太子想看看自己究竟可以坚持到何种地步!如何?”
“太子殿下!”众人惊异,“殿下……”
“本太子心意已决,你们哪个人若能胜了本太子则重重有赏,如若难不倒本太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哈哈,本太子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要玩自然得玩点儿刺激的。”
凌悠扬挑了挑眉,心qíng竟是十分高兴,以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不愧是朕的儿子。朕虽以之为傲,但诸位若觉得自己的才学受到轻视,大可放胆给凌楠一个教训,让他以后还敢不知天高地厚!”
“好!皇上圣明!”
“好!谢皇上!”
皇帝声音一出,顿时四周叫好声一片。凌楠虽然受到众人的崇敬,可小小年纪就在天下才子面前口出狂言,极东国人虽为国家有如此太子感到自豪,但另一方面,多少也有点儿受到蔑视的感觉。凌楠虽说不用手下留qíng,可面对当今太子,又有哪个敢当众赢他?不过皇帝一出口,所有人都放下心,颇有摩拳擦掌的挑战意味。
弦歌会心一笑,“皇上,您嘴巴里说着让他们给太子殿下一个教训,可是,脸上的表qíng可不是这么说的,一脸都写着‘朕的儿子肯定会赢’。”
雅间中的官员们顿时纷纷笑出声,“符大人,太子殿下既然敢把话说出口,就没有输人的打算!殿下从不会让人失望。”
“不管他是输是赢,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凌悠扬自豪道,“如果他赢了,自是人心所向,再次提高自己的声望。如果他输了,依照凌楠的脾气也会当众认输。”顿了顿,凌悠扬笑得有些心有戚戚焉,“如此不摆架子的太子,当然会得到更多的支持更多的声望。”
这一点,她也承认。弦歌的qíng绪也被凌楠给挑起来了,“皇上所言极是。”
“童子看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马上有人出上联,“请太子殿下指教。”
“先生讲命,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凌楠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刚才以太子殿下的才学来说是简单了点儿。”又有人上前挑战,“听雨,雨住,住听雨楼也住听雨声,声滴滴,听,听,听。”
凌楠笑眯眯地一跃而下,跳至那人面前,“观cháo,cháo来,来观cháo阁上来观cháolàng,làng滔滔,观,观,观。”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又有一联。
凌楠仰天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此言一出,周围掌声不断,才子们的qíng绪顿时更为高涨。他们一个轮着一个地出对子,似乎已经忘记眼前这个俊秀的孩子是当今太子,忘了眼前这位太子年仅十二岁。
连续半个时辰过去,凌楠竟然真的接下了所有的对子。时间一到,客栈里寂静一片。瞬间,喝彩声连绵不绝,震耳yù聋。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凌楠笑眯眯地轻轻一挥手,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跃身跳上二楼,站在雅间前,隔着水晶帘向凌悠扬作揖道:“父皇,儿臣愿出一联,请父皇接下联,可否?”
凌悠扬一怔,而后大笑,“你这算是在向朕挑战吗?”
凌楠但笑不答,直接道:“千里为重,重山重水重庆府。”
凌悠扬重重一震,这副对子并不难,凌楠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
凌楠笑道:“父皇好才学!接下来还有一副对子,本太子希望可以考考雀南国的摄政王,符弦歌符大人,不知符大人接受吗?”
弦歌的声音透过水晶帘传到外面:“请太子出题。”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这是一副同字异音的对联,正确的读法应该是:海水cháo,朝朝cháo,朝cháo朝落。
弦歌略一思索,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根据读音读为: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呵呵,符大人以一介弱女子担任雀南国的摄政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看来,符大人不单在政治上是巾帼英雄,在才学上也是不让须眉。”凌楠笑道,“符大人这对子对得真不错。”
“谢太子夸奖。”
凌楠摇头笑道:“本太子这不是夸奖,不,姑且也算是夸奖吧。本太子想说的是,对于如此英雄能是本太子的亲生母亲,本太子倍感荣幸。”
全场俱是一惊,连水晶帘后凌悠扬的脸色也是瞬息万变,最后沉了下来。弦歌无言以对,心却怦怦地乱跳个不停。凌楠是她儿子,这件事qíng天下谁都知道,可是,却谁也不会当众提出来,今天,凌楠竟然自己说出口,究竟是何用意?
“这件事qíng自本太子懂事以来就一直甚感困惑,”凌楠平静道,“父皇和……符弦歌,当年究竟是为何事分离?”
凌楠是故意的,蓄谋已久的。
皇甫容在事后问过凌楠,出此一言,究竟是为何目的。在皇甫容看来,这种将当年的事qíng重新挖出来的作为实在不可取。凌楠则答曰,如果要让父皇和符弦歌一起离开,一是需要他们破镜重圆,二是需要符弦歌下定决心离开雀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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