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南望_夜幽梦【完结】(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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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瞬,嗖的一声,箭已冲到他的眼前。

  “七殿下,小心!”皇甫容也有片刻的恍惚,开口时已经迟了,他只来得及碰到凌悠扬的身体,让他避开心脏处最致命的攻击。

  匆忙中凌悠扬只来得及低下头,一箭风雪穿肩,他只看到箭的前端,整支箭已有半支没入身体。他抬首遥望,符弦歌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很好。”他气喘吁吁,这个女人他记住了,倒下之前只说了一句,“皇甫,带我回营。”

  皇甫容衣带不解地照看在凌悠扬身边,军营中没有高明的大夫,治疗环境不够好,药材也不够名贵,凌悠扬在chuáng上躺了好些天,等他醒来的时候,冷立已经把岐阳城异邦人悉数抓获,自然也包括符弦歌在内。

  凌悠扬醒来的时候眨眨眼,问的第一句话是:“那个女人是不是符弦歌?”

  皇甫容道:“根据属下听到的消息,确实是符弦歌。”

  “呵呵,”凌悠扬笑得很畅快,“冷立应该都把他们抓来了吧?那女人在冷立手上几天了?”

  冷立刑囚过的人很少会有完整的人,这点皇甫容也知道,他想了想,道:“有两天了。”

  “嗯,但愿那女人还没缺胳膊少腿。”凌悠扬幸灾乐祸道,“皇甫,把那女人带过来。”

  皇甫容是应命去找符弦歌的,他也对当天大雪中那挽弓的女子印象深刻,走到监牢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她也是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和路上的登徒子有几分相似。

  这个女人是殿下想要的女人,皇甫容是这样想的,可怜的女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爱上殿下。他跟在凌悠扬身边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女人见得多了,凌悠扬喜欢美人确有其事,可是,也就只是像喜欢消遣一样的喜欢。

  皇甫容在心中是有几分同qíng的,这样英姿飒慡的一个女人将没有未来,失身又失心……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逾越了,回神想想自己,多少有些相似之感,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下,总而言之,此事与他无关,他只要奉命行事就好。

  对符弦歌这个女人,他是对她动过杀意的,她窥见他最不想让世人知道的秘密。也是在真正动了杀意以后,他才开始认真关注这个女人。杀之不成便罢了,即是七殿下的命令,他终归是要遵守的。七殿下有七殿下的算计,他真正的仇人,真正想杀的那个人并不是符弦歌,对于这一点,皇甫容还是清楚的。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甫容就站在离她不远也不近的距离,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女人。

  他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一个人,看得多了,倒真的发现了她的不同。七殿下还是以一种玩乐的心态与她周旋,套句殿下曾说过的话:“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只会让游戏更加有趣,尤其对手还是一个美人,呵呵,陪她多玩一会儿也无妨。”

  七殿下那时候恐怕并未料到,不知不觉中,这短短的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生一世。

  他睑上常挂着无所谓的笑容,看上去像是没什么脾气,可每每遇到七殿下就会咬牙切齿脸颊通红通红,像是一层淡淡的晚霞。

  她每次看到自己都会目不转睛地看一会儿,脸上不自觉显现出赞叹之色。两只手还不规矩地想模上来,可她偷偷看一眼站她身旁的七殿下后又会莫名叹气,不敢轻举妄动。

  她说她这辈子算计来算计去、妥协来妥协去累都累死了,本以为老年生活才会悠闲轻松,想不到被凌悠扬俘虏也可以享受人生。

  皇甫容记得自己当时忍俊不禁,看着这个女人一副将凌悠扬除之而后快的痛快神色、偏偏又无可耐何的郁闷神qíng。天空的色彩淡谈的,他忽然觉得心qíng很轻松。

  后来,她被符雪迟救回歧阳城了;再后来,他也随着七殿下回到了极东国。然后他发现,有一些东西在不为人所知的qíng况下悄悄改变了。七殿下依然肆意放纵,流连花丛,该布局的布局、该享受的享受,可是,七殿下会不知不宽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彩子。

  皇甫容不知道食己是怎么发现的,也许他也在不自觉的qíng况下四处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他发现了,凌悠扬却没有发现。他没有吿诉七殿下——殿下既然不以为意,那应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殿下您不是喜欢她吗?”终于有—天,皇甫容忍不住这样问凌悠扬。殿下口声声说了为了其他事qíng才独自赶到京都,可是您一来马上找到了她。您的确喜欢美人,可是,当您看着她时,您眼眸中流露出来的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qíng愫,说明了—切。

  殿下光明正大地说想娶杨丽凝,可是您却会在说过这句活后以挑衅的目光望着弦歌。您以无所的态度问她嫁不嫁,半似笑半认真,符雪迟后来的介入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可当您说出那句“我要弦歌”的时候,您脸上的面具溃然崩落。

  冥冥之中,沉沦俗世,究竟是谁在宿命里搅乱那一池chūn水?

  她终究是嫁给七殿下了。这桩婚事也算是皇甫容乐于见成的。斗转星移,chūn去秋来,皇甫容不断询问自己,他到底是因为觉得他们相配才促成他们还是因为看透殿下心底的意愿才才撮合他们?更或者,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离她更近一点儿?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结果就是这样。

  他待在她身边,他保护她,他陪伴她,而且还有―个很充分的理由:这是七殿下的命令,不得不从。

  一颦一笑,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光论脸蛋,他就胜上她几筹。说温柔她称不上,说体贴她也够不着边,说聪明她满肚子鬼主意。七殿下常常咬牙切齿地说:“这女人有什么好?我究竟喜欢她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的目光就是转不开?看到她微笑,他的心qíng也会不自觉地转好,看得她伤心,他也无法克制地心痛难受。他一遍又一遍地吿诉自己,这女人没什么好,这女人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可是,想得越多,她的影子就隽刻得越深。

  为什么?他想,他是无可救药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这样告诉自己,也许殿下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命他守在她身边,他可以更加尽心尽力地保护她。

  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更加不想让地知道自己的心思,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不动声色地疏远自己。皇甫容在艳的绝色的面容上戴上了一个天下间最坚固最冰冷的面具,他只看着她就好,只需看着。

  其他的,他无能为力。

  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一切。

  在她边的时候,是他一生之中活得最像人的时候。她常常会忘记他的xing别,他的难堪,她不记得了,皇甫容觉得自己也开始慢慢忘记,最让他感到自卑的事qíng、最让他悲痛的事qíng,就在她云淡风轻的态度里浙渐消失。然后,他开始习惯于穿男装。

  “我穿着女装的样子太多人认识,不方便。而且,穿着女裝打斗起来也很麻煩。”当她问起时,随便一句话都可以是理由,这些理由的确也是事实,只不过,真正的愿因他却是不敢探究。

  在他心里,存在了一些奢侈的念头,不敢说出口的奢侈念头。

  皇甫容一直站在离她最远亦最近的地方,在qíng海旋涡中翻滚的两个人看不清楚,他却在旁边看得心痛。他什么都无法做,至少可以为她默默祝福。

  他知道,她会为殿下而吃醋,她心中在默默为符家担心。他知道,殿下千万百计地试探她,殿下已经对她动心,在皇甫容心中,他们两个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多好,这样他也可以一辈子看着她幸福的模样。

  连环计的最后一环,太子凌靳朔被殿下诱得bī宫,大功吿成,皇甫容紧握双拳,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了凌远禄,大仇得报,从此以后,他的幸福就是守在她的身边。

  一盏香茗,茶香袅袅。

  皇甫容正在弦歌面前表演剑术,一个转身,一个突刺,每一个动作都尽量做到完美。听得她夸奖的一瞬间,他开心得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她在对他微笑,皇甫容不自觉地避开自己的眼眸,半是因为不好意思,半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眼眸会泄露出什么不该泄露的qíng绪。

  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没有磨灭他的仇恨,可是,在她身边呆久了,他的心里眼里都是她的身影,不知不觉,仇恨也设有以前那么浓烈。

  凌远禄进来的,一瞬间,皇甫容脑中的记忆骤然回到大糙原上血腥杀戮的一幕幕。

  “高兴吧?仇人亲自送到你眼前,任你处置。”她轻柔含笑的声音回dàng在他的耳边。

  皇甫容身体一僵,紧接着就听到凌远禄用令他憎恶的声音喊道:“给我活捉符弦歌!”

  活捉她,你连她的一根手指也碰不到。

  “好大的口气!”弦歌笑得张扬,跨前一步,“皇甫容,天塌下来由我担着,放手去做。”

  天下有纵千般美色,也不及她此时的一笑一言。皇甫容一剑致命,一釗穿胸。看到仇人死在自己手里的快慼,竟然比不上事后的一句赞叹:“漂亮,近乎神技。”

  “多谢王妃。”

  “谢谢。”

  “谢谢。”

  在他连续三遍道谢以后,他只看见她的嘴角一勾,摄魂夺魄,伸出纤纤玉手抹抹过他的面颊。他一动都不能动,以为自己身处幻境,全身僵硬。

  “这么漂亮脸,用来哭泣太可惜了。”魂牵梦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皇甫容怔怔地望着她,避开令他留恋的温度,说话添上一份苦涩:“这句话,七殿下也说过。”他们两个,果然是天生—对。

  殿下以为,他可以给她想要的—切;殿下以为,拥有这个天下就可以永远拥有她。符弦歌是个怎样的女人,殿下比我更请楚。可是,殿下仍然要做令她伤心难过的事qíng。他想阻止的,他想让她幸福快乐,可殿下以为,只要她不知道,就不会有事。

  符弦歌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没有办法骗她,他没办法违抗她。在殿下和她之间做选择,他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一边,她要他说,他就全部说出来。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她想知道什么,他就说什么。

  皇甫容知道,她不忍心离开殿下和凌楠,所以,她在反击之前尝试和殿下沟通。可带来的结果却是被幽禁。她什么也不说可是他知道她伤心了。殿下不愿意妥协,她也不会愿意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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