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凌悠扬发出“唔”的思考声音,还是沉默。他斜眼瞟过去,望着弦歌的脸,“拜托,你很快就是我的王妃,说这种话别用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
弦歌笑道,“我很忠贞的,到时候船若翻了,我会陪你一起淹死在海里。无论如何,这世人已道我是极东国的七王妃了。”
凌悠扬的神色霎时间安静下来,黑色的瞳孔像是汇聚了蓝空中的彩虹,璀璨夺目。两人间的气氛很是微妙。他张口yù言,“你是说真……”话到一半,耳中却响起了敲门声,凌悠扬不满地皱眉,居然敢打断他说话?“进来!”
皇甫容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大叠香喷喷的信函,他走到凌悠扬面前停下,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殿下,这是城里的各大花魁和一些大户小户人家的千金们送来的邀请函。”
弦歌一怔,然后好整以暇地瞅着他笑。
凌悠扬看着她的笑容极不顺眼,从皇甫容手中一把扯下那叠信函,“邀请什么?”
“知道殿下来了,她们都想邀您聚一聚。”
“呵呵,”弦歌轻笑出声,聚一聚?她暧昧地眨眼,“这么人多啊……悠扬,你千万保重身体。”
凌悠扬的脸色似乎黑了黑。耍小孩子脾气地把信函一扔,“不去!跟她们说我快要成亲了,已经收心了。”
皇甫容的笑容一闪而逝,“殿下,相信您不会希望在这府邸门口看到一大群女人的。您不找她们,难道等着她们来找您?”
弦歌托着脑袋,笑得很可爱。
凌悠扬瞪她一眼,从chuáng上跳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又绕到铜镜前,挑眉整理了一下衣冠,耸了耸衣襟,很大爷地跨步离开。
弦歌看着他走远了,转头瞅着正yù离开的皇甫容,露齿一笑,“皇甫,你整天穿着女装都不觉得别扭吗?一般男人都会觉得耻……”最后那个“rǔ”字还未出口,弦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蒙住自己的嘴巴,抬眸不好意思地望去。
皇甫容面无表qíng,似笑非笑,“我又不是男人,你以为会有那种骄傲吗?”
弦歌垂下眼,盯住自己的手,“我不是有意的,我都快忘了那件事了。”是真的快忘了,说出口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
皇甫容瞥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没关系,反正我穿女装也很漂亮。”
屋门被关上,弦歌重重地叹气。只有在安静的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滋生远嫁他国的感觉。要阻止凌悠扬称帝需要从长计议,她必须得先搞清楚他已经做到哪一步了,还有玄崆帝究竟有多宠爱他……不过,冷立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弦歌站起身,向下人的住处走去。
脸被涂得黑漆漆的,普通的衣服,脑袋始终半垂着。冷立低下的眼眸瞥到眼前多了一双脚,他缓缓抬眸,意外看到弦歌站在面前,“你找我?”
周围没什么人,后院里很安静。弦歌点头,也不再避讳,“我来是想问问你,打算跟在这队伍里多久?”
冷立淡淡道,“怎么?我们未来的七王妃要帮自己的夫君赶人?”
弦歌道,“你打算做什么?难不成到京城去自投罗网?若你会我们造成麻烦,我为什么要留你在队伍里?”
冷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嘴角一勾,“麻烦?若要说麻烦,你符弦歌才是最大的麻烦吧?真不知七殿下怎么会娶你的,最后竟会娶一个心怀帛测的女人?”顿了顿,他目光烁烁地盯住她,“符弦歌,你嫁过来是为了什么?”
弦歌笑笑,不置可否,“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我夫君?”
“我关心极东国。”冷立信誓旦旦,“符弦歌,我不信任你!”
弦歌有趣地望着他,眼神噙笑,“果然是个jīng忠报国的好将军。”真巧,她也不信任他,“你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吧?跟在凌悠扬身边会有收获吗?”
“我想入京,混在队伍里比较方便行动,放心,不会拖累你们。”冷立讥嘲地望着她,“一到京城我就马上离开,如果你有要求,我现在离开也可以。”
她才不关心他什么时候离开,她关心的是他识破凌悠扬的假面具。弦歌微笑,“冷立,你只知道陷害你的那人在你军营里,其他的并没有头绪吧?”
冷立目光一闪,“七王妃愿意指点一二吗?”
弦歌摊手,一脸无辜,“其实我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当日能潜进悠扬的帐篷,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这信,我想,那人至少是个高手。”
冷立目光凝固,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
“喂,你们两位讨论什么?脸色真严肃。”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弦歌闻声霍然一惊,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不是离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冷立抱拳,“七殿下。”
凌悠扬笑着走到弦歌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聊什么呢?”
弦歌望着他,“随便聊聊。你呢?你不是见你的美人去了吗?动作太快了吧?”
“家里有着美娇娘,我心思都在你身上,所让皇甫帮我把那群女人都打发了。”凌悠扬笑眯眯,目光温柔,“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来打扰你的,绝对可以处理妥当。”
冷立的视线在他们两人溜了几圈,低声道,“七殿下,感谢您这几日的相助,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在下还是在这里和您分别。他日若能沉冤昭雪,一定当门道谢。”
“你决定就好。”凌悠扬漫不经心。
冷立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空dàngdàng的后院只剩他们两个人。弦歌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僵,转身就想离开。凌悠扬凝视她,浅笑道,“你刚才和冷立聊什么呢?”
“也没什么。”弦歌深呼吸,转眸望他,“只是看他挺可怜的,想给他点提示。”
凌悠扬抬眉,摇头笑出声来,“你太小看冷立了。”他沉默好长一段时间,走到弦歌身旁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不过这样也好,我的王妃够聪明,至少能够自我保护,不是吗?”
弦歌望着他,不说话。
凌悠扬跨步离开。
“你刚才没出去是故意的?你在监视我?”
凌悠扬停下脚步,唇边逸出轻笑,“你多心了。”他回头,黑眸深不见底,“只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本王很是担心,有点吃醋而已。”
吃醋?相信他就有鬼!
“弦歌,你自己把握分寸。”凌悠扬就身旁的树上摘下一朵花,回头几步,温柔地cha在她发际,神色如危险莫测的漩涡,“我这种男人你要懂得珍惜啊。”似真似假的一句话,他在她颊边轻轻一吻,留下惊诧的弦歌扬长而去。
在众人回京的路上,每经过一个城镇,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女子来找凌悠扬。有女人送信函的,有女人派遣使者邀请,甚至有女人跑到门前来找人的。但是,结局无一例外,有凌悠扬亲口拒绝,也有他命令皇甫去解决掉的。
凌悠扬怎么拒绝,弦歌倒是亲眼所见。但皇甫容下手似乎更为狠绝。若是凌悠扬亲自拒绝,那些女子还有哭哭啼啼地抱怨,弦歌虽不知皇甫用了什么手段,但一旦他受命出手,从来没个女子敢再出现埋怨闹事,如同石沉大海。好几次问他用了什么法子,他都是默默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凌悠扬斜睨他一眼,“皇甫,你应该没说我什么坏话吧?我可不希望被传断袖或不举。”每当这时,皇甫容都退后低头,“殿下多虑了。”闻言,凌悠扬也就不再多问,只剩下弦歌一个人好奇心旺盛。
弦歌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个面貌才学家世都不错的小姐来找他,结果凌悠扬笑眯眯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凉,“我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呢?除去皇子的头衔和家世后什么也不是,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不过,你坚持要找我的话,至少等到你有皇甫的美貌温闲的才学圣人的贤德后再来找我吧。”说完话,他立刻关上门,速度之快,差点夹住那位小姐的发丝。
弦歌在一旁不冷不热地看着他,目光嘲笑,“真有自知之明,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呢?”
凌悠扬装出一副委屈样,“我这是为了让她死心才不得不说的谎言,我这样的男人,简直世间独一无二,你身为妻子都不了解?”
事qíng很顺利,队伍越是走到后面,来找凌悠扬的女人就越少。天下闻名的风流皇子从此转xing,这事qíng立刻传开。到最后,倒霉的却是弦歌,无缘无故被蒙上一个“悍妇”的名声,世人皆道以为她的妒xing太qiáng,蛮横无理才导致凌悠扬忍痛拒绝了众美人。
他们顺利抵达京城,一箱接着一箱的嫁妆搬进七皇子的轩王府,仆从恭候,府中亭台楼阁,雍容大气。虽说是坐在马车里,可一路的奔波,两人都有些疲劳了。凌悠扬很没形象地趴在躺椅上,全身上下像是没了骨头,“是不是很累?”
弦歌讥笑,“累倒不见得,冤倒是真的。无缘无故被人说是‘悍妇’,这经验真新鲜。”
凌悠扬转了个身,仰躺在椅子上,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多qíng,“那我不是更冤?无缘无故得了一个‘惧内’的名声,这可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顿了顿,他看到弦歌瞪过来的眼神,又讨好地笑道,“不过,如果是为了你,我甘之如饴啊。”
甜言蜜语,口蜜腹剑。弦歌没好气地哼了声,不过,话说回来,她没有想到凌悠扬会做到这一步,他竟然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以前的女人断绝来往?这是怎么回事?若说凌悠扬爱她,弦歌打死不信,那么,这其中是有什么yīn谋诡计?而且,他明明听到自己那天和冷立的对话,却什么也没说,这算什么?不闻不问?
弦歌想得脑袋都快涨破了,对凌悠扬的所作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唉,难道她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猜忌中?弦歌垂下眼眸,睫毛掩去她落寞的目光,其实,她宁可他在外面花心,至少这样,自己就会轻松很多。
“我亲爱的王妃,你想什么想这么入神?”凌悠扬坐起身子,手托下巴,“我们去沐浴吧?”
弦歌抬头,怔怔的,“沐浴?”
“嗯。我很累,想沐浴后好好睡一觉。”凌悠扬点头,笑得跟只狐狸一样狡猾,“上一次你伺候我沐浴,结果我被点了xué道,这一次总不会是这种qíng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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