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无奈一笑,“我知道。”
哦?知道?凌陌忧挑眉,“知道你还走?你觉得他伤不到你?”
弦歌摇头否认,“他是这世上最有能力伤害我的人。”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凌陌忧沉默了,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你是为了雀南国才想离开的吧?虽然我不知道凌悠扬对那国家做了什么,不过,你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将来这国家若是属于他了也就意味着属于你,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弦歌轻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等到有一天,极东国归于雀南国的版图,九王爷您还有兴致问一句‘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她长叹,“我不想雀南国的百姓生活在极东国的yīn影之下,我不想以后雀南国人见了极东国人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凌陌忧不说话。
“而且,那是我的祖国,从小生长的祖国。”弦歌反问,“九王爷,您知道祖国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吗?”
凌陌忧沉默,无力回答。
“那么,我走了。”弦歌转身离开。
空dàngdàng的房间,只有空气的味道,还残留一丝符弦歌身上淡淡的女子香味。凌陌忧的脸色是病殃殃的,他半阖双目,对着无人的房间笑了一声,“凌悠扬啊凌悠扬,这一回,你真的踢到铁板了。”
凌悠扬此刻被困皇宫,路上百姓也没人见过她,所以弦歌是光明正大地走到林枫客栈。京城是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城池之一,人来人往,林枫客栈里也是人流络绎不绝。弦歌在和掌柜说了声“找人”后,便毫无阻拦地来到天字七号房。
弦歌轻轻推开门,屋里比起外头暗了许多,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个少年盯住她看,秀气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野shòu似的瞳孔。弦歌怔了怔,“你是舒跃?”
少年点点头,脸上傲气明显,“你就是表哥让我帮忙带出极东国的人?”
弦歌又是一怔,很久没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呵呵,有点怀念啊。“你口中的表哥是指九王爷吗?”
舒跃鄙夷地望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舒家是表哥母妃的娘家……算了,不跟你这种无知小民废话,你叫什么名字?”
弦歌有趣地望着他,“名字不说也没问题吧?我这种无知小民的名字说出来也会玷污舒公子的耳朵。或者带我出去和我的名字有关系吗?”
舒跃明显被她说话的语气给惹到了,就近拿起身旁的杯子,运功向弦歌胸前掷去,雷霆之速,可见他的确有几分功力。哪料到弦歌稳稳接下,巧笑嫣然,抬手举起杯子,“舒公子想请我喝茶吗?”
舒跃怔了怔,意外地眨眼,脱口而出,“你功夫不错嘛。”顿了顿,“尤其以一个女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弦歌忍俊不禁,“多谢夸奖。”
舒跃站起身走到弦歌身旁,他比弦歌矮了半个脑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看在你功夫不错的份子上,看在表哥的面子上,本少爷原谅你刚才的失礼。”最近父亲让他去边关训练,在启程之前,却被表哥要求帮忙带个人出关,要带个累赘他已经很不满意了,居然还是个出言不逊的女人!不过,他喜欢功夫好的人,姑且放她一码。
弦歌道,“舒公子,我们可以尽快启程吗?”
舒跃挑眉,“你很急?”
弦歌微微一笑,“如果舒公子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在下感激不尽。”
舒跃很合作地点点头,“好,”他眸中jīng光一转,笑道,“表哥让我帮的忙从来没有好事,你的身份不清不白的……若是拖延了行程,恐怕我也会有麻烦吧?”
呵呵,真是聪明的孩子。弦歌垂眼,“多谢。”
两人没有太多的jiāo谈,立刻退房离开京城,一路畅通无阻。五天之内,在凌悠扬恢复行动能力之前,弦歌自然是想离得越远越好。弦歌换上一套小厮的装扮,跟在舒跃身后,一路快马加鞭,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抛在后面。
经过连续几天的赶路,两人已经离京城很远,不过,到达边关的话需要十来天时间。舒家在极东国也算是有权有势,舒跃是舒家大少爷,每次经过关卡的时候都很顺利,听了他的名字,也没人赶来盘问什么的,全部慡快地放行了。
又过了几天,弦歌和舒跃二人正在一家客栈里歇脚,大白天的,外头竟然有士兵在街道上巡逻。一开始,舒跃并没当回事,可遇见巡逻的的越来越多,甚至有士兵在挨家挨户的盘查,舒跃将一切看在眼里,沉默地前行,经过关卡的时候,虽然还是没人敢拦他们,但明显严格多了。等到出了关,舒跃瞥了眼始终沉默地弦歌,淡淡道,“是因为你吗?”
“……我也不知道。”
唉,他可能拣了个大麻烦啊,表哥,你究竟把什么人扔到我这里来了。走到了这里又哪会有回头路?舒跃的大少爷脾气也不小,向来目空一切,抱怨归抱怨,毕竟还没把这事放在眼里。直到又过几天,舒跃和弦歌在另一座城池的一家客栈休息吃饭,竟然在外面看见了眼熟的人。嚣张如舒跃也愣了几愣,他呆呆地转过脑袋,“那人你见过吗?”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悄悄指了指路上的某人。
弦歌抬眸一瞥,是唐礼啊,悠扬竟然把他派出来了,“见过。”
舒跃盯住她,悄声道,“那人我见过几面,是在皇上身边的,是皇上的亲信。”顿了顿,“喂,女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弦歌无奈一笑,“我只是一个逃亡的人。”
舒跃不再多问,安静地吃完饭,两人继续赶路。路上的盘查严厉很多,舒跃也安分一些。关卡的士兵毕竟还是卖这位大少爷的面子,放他们通过。唐礼和弦歌他们擦身而过,只要不遇到认识她的人,弦歌很有自信可以安然离开的。她毕竟还是皇后,悠扬不可能对外宣布皇后逃宫,甚至连弦歌的画像也不敢外传,否则更难善后。
当然,凌悠扬若真有破釜沉舟的气魄来追回弦歌又另当别论,若他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挨家挨户地搜查,让士兵们都看过弦歌的画像,甚至封住所有关口,那弦歌即使cha翅也难飞。可是,这样一来,事qíng就真的闹大了,弦歌这个皇后当不了,而且还得送去冷宫。极东国和雀南国的qíng形就更僵持,而且,极东国的百姓又会怎么去想符弦歌?
弦歌低低一叹,悠扬毕竟还是手下留qíng了。
等弦歌最后顺利到达边关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边关沙石,京城对这里已是鞭长莫及,舒大人是这里的主帅,这个地方是舒跃的势力,很快就能回去了。弦歌安静地待在房里,正在准备一些gān粮和衣物,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她抬头一看,是舒跃。
舒跃气喘吁吁的,眼睛用力盯在她脸上,“你究竟是谁?”
弦歌一怔,笑眯眯道,“舒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皇上废后。”舒跃一字一顿。
废后?废后。
他终是决定废后了。
“这个皇帝果然什么事都gān得出来,无缘无故就废后,听说朝中的臣子连番进谏,希望他收回旨意。”舒跃冷哼,“当今皇后如此声誉,才几年的时间就如此得人心,喂,女人,你听了高不高兴?”
“你们的皇帝以前是làngdàng子,所有人都觉得是皇后娘娘把他劝入正途的。”弦歌似笑非笑,“其实,那些臣子在担心若皇后不在,皇上会不会打回原形,放dàng不羁地做一个风流天子。这样子的话,就太丢脸了。”
“你别打岔!”舒跃皱眉,盯住她的眼,“我问的,是你高不高兴。”
弦歌还是笑,“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与我无关吧?”
“放屁!”舒跃忍不住迸了句脏话,双目炯炯有神,“你的名字是什么?”
弦歌笑而不答,想了想,她轻道,“算了吧,别问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就是要知道,我不想最后被骗了还做傻子。”舒跃bī问,“说实话,你是不是符弦歌?”
弦歌笑着垂下眼,渐渐的,唇边的笑意敛去,她轻轻低下头,不说话。
如此的一个低头,也是点头默认的意思了。舒跃抚额长叹,“天哪,表哥竟然把这种麻烦扔给我!”顿了顿,他一把拉起弦歌,一手把包袱塞到她怀里,“走吧走吧,你快点走,别给本少爷惹麻烦了。”
“……谢谢。”弦歌闭上眼,随后就跟着舒跃离开。一路上,从通过关卡到进入雀南国,她仿佛都有点心不在焉。边城远境,huáng土平原,风chuī起大片大片的沙尘,弦歌脑子想的,只是废后那件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要跟她切断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她,从此qíng断义绝?他这样做算是满足她的愿望放她离开?
能够平安回到雀南国,能够不伤和气地回来,本应该是件极其令人高兴的事才对,可是,真正看到他决定废后……弦歌心中的那根弦突然绷断,在沙尘中闭上眼,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怎样都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排江倒海的难受。
凌悠扬远在京城的皇宫,脾气是从来没有的bào躁。一群臣子上奏反对,可他一意孤行,甚至不愿见任何人,直接从寝宫里把废后的圣旨给扔出去。
习习的晚风透过半启的轩窗chuī来,凌悠扬怀里抱着凌楠,眼神yīn鸷,目光焦距在某个不明的地方,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偌大的寝宫里只有这两个人,空dàngdàng的,让人觉得无限寂寞。凌楠睁着天真无知的大眼睛,吮吸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目光在凌悠扬脸上打转。
“看?看什么看?”明知他听不懂,凌悠扬仍像发泄似地教训道,“笨小孩,真没用,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她居然舍得离开你?”
“……”凌楠眨巴着眼睛。
“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一定要让她后悔!她还真以为我凌悠扬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凌悠扬愤恨地眯眼,“我要让她的儿子不认她,一辈子讨厌她憎恨她,让她遗憾到死为止。”
“……”凌楠又眨了下眼睛,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凌悠扬不悦地盯住他,紧抿双唇,半晌,他闷闷地出声,“对牛弹琴。”然后,沉默地撇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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