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镜说到这里时,思想还很理智。
然后突地话锋一转,跟变脸似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归根结底,还是我和你爸对不起你,耽误了你的一生,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未来的。”
许苏木早在听她说起她的病情时,就已经预料到权镜接下来的状态。
因为接触过太多次,早就已经熟悉,甚至于每次权镜自责痛苦时她回答的都是同样的话,这次也依然一样,没什么不同:“妈,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与你们无关。”
唯一不同的是,下面的话带了点积极性:“而且,谁又能说我不能拥有更好的未来呢,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
许苏木扭头望向谢杜衡刚坐过的座位,默念着。
未来这个字眼深深刺痛了权镜,听到她这一句话,突然停车到路边,转过身面对她,举着手机说了句:“等下,我有个消息要回复。”
转回身子后,陡然换了一个表情,神经彻底绷不住了,头趴在方向盘上轻轻啜泣起来,似是在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情绪。
当着女儿的面,不想让她们彼此都更难过。
但她真的忍不住了。
许苏木自然也听到了,她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权镜每次都以为她完全听不到她的哭声,也感受不到他们的忧愁。
永远把她当作五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看待。
什么事情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一如当年那样。
现如今,她实在想不到用什么方法来去安慰母亲,只能按照权镜想象中的那样,蒙眼作哑,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这是跟权镜最佳的相处模式。
因为本身她的存在,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权镜那场手术。而这一切,已经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拔不掉,也无法忽视。
自那以后,关于许苏木的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触动权镜敏感的神经,再激发起她强烈母性保护本能。
这几年,一旦她出了什么不适,或者什么事与那件事那个人有关,权镜都会回想起当年,再深深地埋怨起自己,陷入无尽的悔恨中。
过了十来分钟,权镜终于冷静下来,擦擦泪,扬起一抹笑来跟她说:“回家喽~”
然后,带着她开车往家走。
许苏木到家后收到郑嘉的短信:“你回家了吗?”
“到了,刚才我妈来接的。”
“我也实在没办法了,怕他们逼你喝酒,只能去求助谢杜衡,但我没说别的。”
“谢杜衡应该不会说的。”
许苏木:“没事。”
郑嘉这才稍稍放心,谢杜衡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又跟她说起了别的:“我听别人说,在垃圾桶见到沈宛的礼物了,估计是被拒后扔掉的。”
许苏木被晚上权镜突然而又常见的情绪奔溃给弄得心神不宁,没时间想别的事情,潦草回了句晚安便睡了。
夜里,许苏木做了个梦,半真半假的虚幻梦境,带着她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暑假。
梦里她和一个少年并排躺在病床上,一同推进手术室,然后灯灭。
她被推出来。
那个少年却永远躺在了手术室。
她不敢置信,颤抖着去掀那张蒙着少年脸的白布,掀开的瞬间,那张脸,忽然就在她面前,一点点幻化成烟。
她拼命去抓住那缕白烟,绝望地哭喊着,却怎么都换不回那个少年的生命,许安易和权镜搂在一起互相安慰,在一旁垂泪,随后医生冰冷的针头打入她的身体,她睁着眼却怎么都动不了,只知道流泪。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泪湿满襟,一身冷汗。
许苏木这才想到,这还是她自许白前出事后,第一次梦到他。
无论遭遇了多大的病痛,那人总是温柔地笑。
就是在梦里,也在安慰她。
俗语都说,去世的人一般不入梦的原因就是让世间的还爱着他的人早日忘记他,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即使是这样,从不入梦的许白前,肯定也没想到,他去世以来,家里会一直持续笼罩在阴霾里,困在过去的泥沼,怎么都拔不出来。
无论是她,许安易或者权镜。
梦境导致许苏木那几天状态一直都不太好,过去跟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在脑海里回放,她开始频繁往许白前生前常待的书房跑,妄图抓住那些还留存在现实中的许白前的印记,经常是一整天一整天呆在里面。
不吃饭也不喊饿。
权镜看着她的状态心里担忧不已,实在不能任由她继续下去,开始连着一个星期都早起带着她去锦江寺礼佛,聆听佛音,感谢佛祖对她的照拂。
锦江寺是个老寺,建造时间具体可追溯到明朝隆武年间,她打小过节便经常跟父母一起过来上香,许白前生病期间更是多。
当科学和技术无法解决一件事时,恳切而又无能为力的人们会将希望寄托在神灵上。
祈求上苍,垂怜。
许白前住院期间,背着权镜,她还经常翘课过来,整日跪在佛前祈祷,拉都拉不走,连主持和寺里的僧人都认识她。
这次的高考发挥的好,算是一扫家里往日阴郁沉寂的气氛,寂静的波面,总算因她这件喜事有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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