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昭的鼻尖陡然一酸,将头低埋着,以防被看出端倪。“师父,不要这样说,从来没有的事。”
周遭又静了一静,随即是云涯含笑的声音:“想喝酒吗?”
“喝酒?”清昭略显呆滞。
云涯不答话,只将手一挥,院中那棵落尽了叶子的树下忽然泥土破开,从中升起两个酒坛子来。清昭看得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师父什么时候多了个藏酒的爱好?
“上次在燕云楼,我瞧着那梨花酿你挺喜欢喝的。”他将酒抱到石桌上,笑道。
“你什么时候偷偷藏的?我怎么不知道?”清昭奇道,说完才觉出这话仿佛不像徒弟说的。
不过云涯全然不以为忤,笑意里带着几分顽皮:“不告诉你。”
终究是馋虫压不住,清昭无意追问,坐到石桌旁,因着夜深,也无谓进屋去找酒杯,索性与他一人一坛酒拍开封口,就着坛口便饮,倒也别有趣味。
清润的梨花香袭上鼻尖,滑过喉头,清昭不经意间扭头,却正瞧见云涯如玉的侧脸,尽管是捧着酒坛饮酒,也十分优雅好看。清昭的视线不由得就沿着他优美的下颌向下游走,恰逢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清昭陡然间面红耳赤,一口酒噎在喉头不上不下。
“小昭在看什么?”
清昭赶紧心虚地移开目光,用坛子遮住自己的脸:“没有,我在专心喝酒。”
云涯低低地笑起来,清昭心里七上八下,忽而想起在国师府的地牢里,他误以为她掉队时紧绷的面容和发白的唇,忽而又想起云清剑上流转着淡淡光华的铭文,还有鹿玶的那一句“相互喜悦”。
这是真的吗?她望着那张朝夕相见了近八年,早已深深印进她心里的脸,总是不敢确信。她的师父,那样光风霁月一般的人,怎么可能对她生出那样的情愫呢。
“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云涯忽然道。
“不,不太记得了。”清昭回想了一下自己死皮赖脸黏着云涯的情景,嘴角抽了抽,果断答道。
“哦,这样吗。”云涯半低着头,笑意温柔,“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大。”
他伸出手,似是想了想,比了个和石桌相仿的高度。
清昭就笑:“师父你这就喝多了?我那时候都八岁了,哪能只有这点高。”
云涯眸中闪烁了一下,只是一味地笑:“你看,果然你还记得的么。”
清昭不接话,默默喝酒,云涯却仿佛兴致极好,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你那时候口齿还不大清楚,总是叫我狮虎,还说自己是青椒。啊,对了,自己的屋子不睡,老赖在我床上,还缠着我要听什么故事……”
“师父的记性着实是好。”清昭腆着脸干笑,实则恨不得把头埋进酒坛子里去,“这都多少年了,小时候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
不过,此刻重提旧事,她虽然面上尴尬,心里却感慨万千。如果时间停留在当年该多好,没有国师,没有太子,没有任何的旁人和祸事,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在山间不甚精进地修行,闲来或在合欢树下饮茶看书,或在屋前种菜屋后捞鱼,或者什么也不做,一发呆便是半日,也是最好的时光。
“你不懂事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云涯以极低的声音道,似是喃喃自语,清昭想得入神,一时倒没听清,不由问道:“什么?”
云涯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却突然有一阵犬吠并脚步声快速向这里来,清昭霎时有些无措,二人同时起身,对视一眼,不待她开口,云涯忽地靠过来,揽住她的肩。
清昭心跳陡然纷乱,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云涯挟着她身形一闪,立即由窗户跃进了屋内,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二人矮身在窗下,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到了院门外,却听一人骂道:“大半夜的撒什么野,打你两下还敢跑了?给老子回去!”
随即是那狗几声呜咽,在主人的骂骂咧咧中远去了。
窗下的两人均是忍俊不禁,为这样一个缘由虚惊一场,也实在是很丢人了。
云涯站起身,走到案边点燃烛火,烛光中映出屋子的全貌,清昭愣了一愣,原来是间卧房,陈设倒很清雅。不过下一刻,她便明白过来,陡然脸上通红。
这宅子里除了她,全是男子,他们的居处她平日自是不会进,哪一间房都不认得。不过这三更半夜的,云涯总不能带她躲进别人的卧房里来,所以,所以……
这孤男寡女的,合适吗?
第六十一章 蚱蝉
方才不知道倒也罢了,此时一旦意识到自己身居何处,清昭从头到脚都不自在起来,立刻便想退出去。
可转念一想,他二人不过情急之下在此暂避,原本并未想到那一层上去,若是她此刻突兀告退,岂不是提醒了云涯,届时师徒都尴尬。
两难之下,她便僵立在了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更糟糕的是,许是今夜抱着坛子喝酒,失了分寸,喝得多了一些,此刻她觉得热意顺着脖子爬上双颊,熏得头脑晕晕乎乎的,胸腔里也仿佛被塞进一只手炉,既暖且燥。
“做什么如此拘束。”应当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云涯缓步行至她跟前,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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