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件事上,清昭却很是固执,她以为,既然是她师父用性命换来的东西,随着他一同下葬才是最好的归宿,反正这样一来,也算不得据为己有。
月荒顾念着她的情绪,也不敢十分与她争,再加上鹿玶匪夷所思地竟颇为支持她,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清昭站起身来,从那人手中接过戉琅剑,点了点头,那人便维持着恭敬的神色退后了。
这些浮桑人的本性还是相当单纯,原本也不很介意她的凃洲血统,兼之她对全族有救命之恩,又带领他们重建家园,如今将她视作首领一般。另外,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消息,多数是月荒罢,他们虽然谁也不明说,但言行间俨然已把她当云涯的遗孀看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天照过来,落在戉琅剑上,为剑锋镀上一层流金,清昭背对众人,无声地笑起来。
按照事先说好的,她将会亲手将神剑放入棺中,由精挑细选的四位稳重男子合上棺盖,将棺木抬入预先掘好的深坑中埋葬。她短暂的一生中从未不守信用,不过今日,却要欺骗他们了。
长剑蓦然扬起,却是倒转剑柄,直向自己的胸膛而去。
“清昭!”身后一片惊呼中,她听见月荒嘶声大喊。
她含笑闭上眼。不是她非要如此,只是在和歌屿上,戉琅剑已然将神力注入她体内,她如今若用旁的什么兵器自尽,恐怕是死不成的。不过戉琅剑是上古神兵,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趁着还有最后的意识,她倾身向前倒去。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也好。
她也想过,死在戉琅剑下是什么感觉呢,是会痛,还是瞬间失去意识?然而这两者都没有来,清昭只觉眼前蓦地一道强光,随即身子就扑在了一片温暖柔软中。她愕然地睁眼,正对上云涯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僵伏在棺木中,冲上来欲阻止她的月荒僵立在一旁,后面还有更多目瞪口呆的人们。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所有人的疑问。清昭方才闭着眼,没有看真切,其余人等却是看得明明白白,戉琅剑在刺入她胸膛的前一刹,猛然闪现出一道照亮天地的光芒,直直没入了云涯的身体。
清昭抱着必死的决心却没死成,犹自迷茫,眼前人的睫毛却突然颤了一颤,那双她朝思暮想的春水一般的眼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睁开,定定地望着她。
“小昭。”
第七十八章 来兮
“为师不在身边,你就敢这样胡来?”
是夜,月华如练,漫天星河,从高地望下去,整个浮桑灯火点点,不知哪家的孩子在奔跑嬉闹,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
然而清昭的处境却不如周遭这般闲适,因为她正一脑门子汗在低头认错。
面对一袭白衣倚在树下,面色不善的云涯,她点头哈腰,十足狗腿模样:“师父,师父别生气,徒儿知错了。”
其实云涯初初醒转来的时候,定然是不晓得她做了什么事的,逢此意外之喜,师徒二人都极是激动。不过这一整天下来,总也有那么百十来个人向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过清昭的壮举了,于是清昭灰头土脸地躲了一天,最终还是被逮到了。
云涯睨她一眼,转开脸淡淡道:“果然为师说话你总是不听的。为师在你心中,大约是无足轻重罢。”
这,这人莫非是在闹脾气不成?清昭瞠目结舌,然而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起来,都快咧到耳根了。
“欸,师父这是说哪里的话,冤枉啊,当真冤枉。”她傻笑着,不要脸地跪着又往前蹭了几步,“您在徒儿心里是什么分量,您自己还不知道吗。”
若换了从前,打死她也说不出这样叫人耳热眼跳的话,但如今她看着眼前的人,笑得快看不见的眼睛里就溢满了欢喜,只要他在身边,怎么都好。
云涯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骂了一句“无赖”,向她伸出手:“小昭,过来。”
清昭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励,一骨碌爬起来快跑过去,扑进云涯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就不撒手了。
云涯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抬手轻轻摸着她的头顶。虽然仍旧气她那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心底还是涌上满满的歉疚和疼痛来,这一段日子,她一定过得很辛苦罢。
“师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忽然带了一丝哭腔,小脑袋还向他怀里拱了拱,“这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不是,我在这里。”
“唔,我,我可害怕了。我从早上那会儿一直在想,别是我被戉琅剑打昏了,一直在做梦吧。他们都跟我说不是,可我还是怕,我怕什么时候醒过来你就不见了……现在好了,你亲口答应我说不是做梦的,可不许耍赖跑掉了……”
云涯感到那两条手臂将自己环得越来越紧,目中疼惜之色不由愈盛,搂住那个微微发抖的小身体道:“不哭了,小昭若是怕为师跑掉,便亲自将为师捆住,可好?”
清昭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怎么捆呀?”
云涯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晶莹,忽地勾起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他的气息暖暖的,扑得清昭发痒,从耳根到脸颊都腾地一下红起来,埋怨般地轻推了他一下:“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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