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优伶停止了奏乐,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或暗含同情,或待看好戏。国师与太子的坐席离得极近,此刻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辞雨。
清昭急得汗都出来了,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帮辞雨,理智却告诉她如此贸然行事并不明智,一来殿前无状,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二来过于显眼,恐怕吸引了国师的注意,使他回想起来什么,坏了大计。
她正踌躇间,李嬷嬷已经快步上前,重重推了辞雨一把:“小蹄子,还不快跪下请罪!”
辞雨被她一推,一个踉跄,正跪在满地的碎瓷片上,看得清昭都膝下一疼。时下穿的衣衫还薄,血很快就从她的裙子里渗了出来。
可能疼痛的确使人清醒,辞雨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叩头道:“奴婢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清昭看在眼里不由愤愤。要不是为了浮桑药这等恶心事,辞雨一个修行百年的半仙,怎么会落到给凡夫俗子磕头的地步,也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记载啖浮桑人的血肉可得长生的,真该拖出来鞭尸。
那嬷嬷也跪在旁边,赔罪道:“奴婢治下无方,冲撞太子,请殿下降罪。”
太子看了看她们,目光在辞雨膝头沁出的血迹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今日中秋,不如免罚,权当为父皇积福吧。”
辞雨与嬷嬷忙忙地谢恩,四周便响起一片恭维之语,皆是“太子仁善”、“太子纯孝”一类。
那国师似是又看了辞雨一眼,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喝了,并未发一言。
清昭看着辞雨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赶紧上前几步扶住她,将她搀到墙边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才焦急道:“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其实这一问有些多余,虽未能细看,她只匆促低头一瞥,便能看见辞雨膝盖处的裙子已经破了不少,血迹斑斑驳驳,与之前的汤渍交织在一起,在烛光下倒像什么奇异的花样。
“死丫头,让你再毛手毛脚的。”李嬷嬷横了她一眼,向清昭努了努嘴,“别杵在这儿了,带她回去吧。”
清昭心头微热,这嬷嬷平日里严厉得很,打骂从不手软的,但今日之事实在算是关照她们了。于是赶紧与辞雨谢过了她,方才避人耳目溜出朝阳殿。
“嘶……痛死姑奶奶了。”
今夜御膳房的大多数人都去了两处宴会伺候,留下的少数此时也忙完了,似是趁着管事的不在,在后院里摆了两桌,兀自吃酒。是以几间房里都空无一人。
坐在宫女睡觉的大通铺上,辞雨拽着裙角,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还厉害。
清昭正给她的伤处上药,闻言不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边从小瓶子里倒药粉边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平时剑都提得稳,怎么端一碗汤就能给摔了。”
辞雨垂着眼眸,望着自己膝上被瓷片割开的血口子,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方才沉声道:“确是我不当心了,但我觉得事情有古怪。”
清昭心里突地一跳:“怎么说?”
“如你所说,我再不济也到不了连碗汤都端不稳的地步。”辞雨微蹙起眉,像是在仔细回想,“只是当时国师就在旁边一席,我越往那里走,全身越是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就在面具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心里一慌,才失手把汤盏摔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清昭听着她的话,脸色不觉间一分分沉下来。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没见过世面,每次见到国师都过于紧张,如今看来却值得深思了。一个人产生错觉不稀奇,两个人有同样的感觉必然有其道理。
她将自己的疑心向辞雨说了,辞雨便拿手指扣着床沿,沉吟道:“这有搞头啊。我倒是听说过,魔便是这样的,看一眼就心惊胆战,一靠近就遍体发寒。难道这国师这么有出息?”
她这话显然是玩笑了,清昭在心里叹,这人真是难得有个正形。“你欺负我不懂是不是?师父也和我说过的,正经的魔族和神族一样,都是我们见不到的,修行入魔的万年也难出一个,我们要有福分碰上也算没白活。”
辞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要不然就是他修习的门道阴邪,久而久之自然会影响自身的气泽。”
天下术法千千万,虽同是修仙,却各人都有不同的法门,清昭从前也少许听说过一些,但因为她道行太低,还没到寻找合适的法门的时候,所以知道的不多,此刻正有心想多问辞雨几句,却听外面陡然传来咣当一声响。
这声响在夜里听来极清晰,惊得两人立刻收了声,唯恐谈论的事情被旁人听了去。
她们原以为是有同伴回来,或是后院里吃喝的人出来走动,然而半晌没听到人声,正忖度许是风吹落了什么,又传来一阵古怪的响动,似是铜铁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一串。两人对视一眼,辞雨用口型道:“有贼?”
清昭心里很想不通,这皇宫内院的,等闲毛贼定然进不来,那能有的无非是宫人。这既然要偷,就该去偷主子们的金银珠宝啊,摸到御膳房来难道想偷个锅?不过她还是向辞雨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看一眼。没想到辞雨很仗义,瘸着腿仍然要和她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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