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雨的回答只迟滞了那么一瞬,语气仍是小女儿家的娇俏:“那当然,这可是我昨夜就熬上的,要是你敢说不好吃,我就再也不做了。”
“小雨做的,就算是□□也好吃。”太子深情款款道。
两人便又是一阵嬉闹,这欢声笑语即便清昭不想听,也不管不顾地直钻进她的耳中,刺得她耳朵发疼。
笑够了,太子方认真道:“昨晚你在我殿中值夜,还惦记着炉子上的红豆沙,当真辛苦了你。”
“既然知道我辛苦,三天两头要我做菜做点心的又是谁?”辞雨笑骂,那模样浑然不似太子身边的一个宫女,活像宠妃了。
清昭躺在地上,心里苦得几乎笑出声来。
太子是金玉之躯,自然不懂得庖厨之事,而辞雨虽常常跟着她进小厨房,却也只是打下手,外加唠闲嗑,至于正经的功夫,是既没花心思学,天赋也着实不在这上面,所以他们二人都不晓得,辞雨方才的话在任何一个稍通厨艺的人听来都很经不起推敲。
熬红豆沙,怎能如辞雨所说,将锅往火上一丢,便可在太子处当差一整夜不去看顾,那到第二天早上,就算小厨房有幸没有走水罢,那个锅连同里面的焦炭也可整个扔掉了。
若要熬出如此绵软细腻,入口生香的红豆沙,必得将红豆精心挑过洗过,入大锅久煮,直煮到颗颗酥烂,方可盛出放到网眼极细的竹筛子上,用手去擦,豆子一破,豆沙便透过筛孔落下去,而外皮则留在上面,弃之不用。
随后,还要将得到的豆沙小火熬煮,若火势稍大便生苦味,其间还得时时搅拌,一刻也离不开人,不然底下立刻焦糊,连带着整整一锅都不能入口,之前的种种功夫便都白费了。如此数个时辰,方能细滑如缎,柔润清香。
昨夜辞雨不过帮着拣洗了红豆,便到了该进寝殿值夜的时辰,随后这一夜的功夫,全是清昭独自做的。
清昭不是嫉妒同伴揽了自己的功劳,她们很早便说好的,从小厨房里端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只能是辞雨一双巧手做的,在太子面前得脸的红人也只能是辞雨,而清昭,不过是太子看在她们姐妹情深的份上留在东宫的一个添头,在辞雨做那些美味佳肴时打打下手。
因为她们两个人,一明一暗,才能在这人多耳杂的东宫中伺机而动。
只是清昭万万没有想到,辞雨平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对这太子却不知是何时竟动了真心,方才那一番漏洞百出的话,虽是遵循两人事先的约定,但其中小心掩藏的欢喜,那份既想向对方邀功,又想显得浑不在意的心情,她怎会听不出来。
因为……因为很久以前,当小小的清昭忍受不了云涯每日下厨的惊险,终于认真研习厨艺,端出第一碗鸡蛋羹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用忐忑又期待的眼神望着云涯道:“师父,好吃吗?”
云涯尝了一口,似是细细回味了一番,绽开一个明朗的笑,捏着她的脸蛋道:“真好吃,比为师做的好吃多了,小昭怎么这么厉害?”
她便得意洋洋,叉着腰老神在在:“笨蛋师父,知道我做饭厉害了吧?那以后饭都由我来做,你想吃什么都和我说。”
云涯看着她,温柔地点一点头。
其实她打蛋时落了些碎蛋壳进去,没把握好火候蒸老了,还撒了一把恶盐,云涯能如此面不改色,委实是几百年的好修养。
不过也亏得云涯的捧场和鼓励,在最初的惨不忍睹过后,她的厨艺倒渐渐真像了那么一副样子,到如今,也能被吃惯了珍馐的储君夸奖了。
外面的笑闹声仍在继续,太子又打趣道:“本殿好生担心,假如你哪天被御膳房挑去做了大厨,我可该怎么办?”
“原来你惦记的不过是我的手艺吗?”辞雨似是薄怒,听动静,该是假意向门口踏了几步。
太子起身,加紧两步追上去,清昭就听见一声低低的,似惊似羞的轻叫,随即是太子柔和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较方才轻了许多,仿佛是在什么人的耳畔低语。
“小雨,我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你放开好好说。”
“在这世上,我只对一个人心心念念,可她却笨得可以,不光误会我,还总拿话挤兑我,你说,我该怎么罚她?”
辞雨似要说话,却被什么堵了回去,只发出一个极轻的声响,似是闷哼,又像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屋子里就传来一阵窸窣的奇怪动静,清昭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十分的难以形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有些像乳燕的呢喃。
她听着这种声音,不知为什么,脸上逐渐地发起烫来,连带着唇舌也开始干燥了。
万幸,这个声音持续得并不很久,辞雨便喘着气道:“你以为我这样好骗吗?你有太子妃,有白苓,还有好些个侧妃侍妾,我能算得了什么。”
这语气听起来,泛着显然的酸意。
“我何曾骗过你半分?”太子低声细语,全无平日的威仪,“同你说过多少次,正妃是父皇母后替我选的,我并无感情,白苓么,我从前宠她些,无非是见她总算比大门大户的女儿有趣些,自从见了你,我便对她没有一点意思了。”
顿了顿,似是怕辞雨不信,太子急切道:“白苓是被我宠得有些无法无天,如今我只一心喜欢你,她心里不忿,是不是欺负你?你同我说,我立即将她休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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