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怜的娘亲啊,为了他丢了xing命,而他或许早就将她忘得gāngān净净,值得吗?
她的手抚上那墓碑,想到娘只有一个衣冠冢,手甲便死死地抠在那石碑上,恨不得捏碎了那石碑。
忽然间,一阵木轮轴滚动的声音传来。是谁?会来看风清影。转过身,美仁便瞧见如妈推着叶声泉立在身后。
他们两人竟然在永安县?!
“你是何人?”如妈防备地问道。
美仁先是一愣,方想起她易了容,还是一位中年妇人的模样,难怪如妈认不出她来。美仁没有应她,直视着轮车上的叶声泉,他正在看着她,这一次,他没有装痴,整个人也较以往清慡了好多,细看,景升都有着许多他的影子。
如妈挡在了叶声泉的身前,全身防惫,又问:“你究竟是何人?”
一番斟酌,美仁撕了面具,露出原本容貎,双拳相抱,启口便道:“失礼了,叶二叔,如妈。”
“向姑娘?”如妈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美仁,便问:“向姑娘何以会在此地?”
“叶二叔,不知可否找个方便的地方相谈?”美仁对叶声泉道。
如妈望了叶声泉一眼,遂对美仁道:“向姑娘,请稍等片刻。”说着,如妈推着叶声泉离墓碑更近了一步,便将带来的香烛点好,jiāo至叶声泉的手中,叶声泉举香拜了拜。
美仁望着二人的举动,再看这墓的四周,原来是这二人常常来这里打理墓周的杂糙。
如妈推着叶声泉离开了,美仁跟随其后。
三人默默地走在这一片半坡的小道上。
第十七章 意外发现
一如在水芙园,如妈为美仁倒了一杯樱挑茶,那樱桃茶还似以前一样,艳红诱人。
美仁迟疑了一下,并未接手。
如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倾尽,放下杯盅,算是以身试过,她笑道:“向姑娘还惦着当初那杯茶吗?老身当初会这么做,是觉得向姑娘会给水芙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姑娘见谅。”
去了防备,美仁端起茶盅,轻啜一口,便问:“如妈,你与叶二叔为何会在此地隐居?为何没留在杭州?”
如妈笑了起来,道:“我的责任只是护送璇儿安全至夫家,至于之后去哪,谁也管不着。”
美仁自嘲地gān笑几声,目光转向叶声泉,叶声泉也正打量着她,看不出qíng绪。
忽然,如妈起身对美仁道:“我先去准备晚膳,你先坐一会。”
望着如妈离去的身影,美仁看到的是一个慧心的女子,回过首,她的目光再度落在叶声泉的身上。眼下,是她与叶声泉独处,美仁便道:“他是你儿子,可你却宁愿装成一个痴傻残废的人,也不愿父子相认。如今却躲在这里,只为守着一个坟墓,何苦呢?”
等了半晌,美仁以为等不到叶声泉的回应,这时,叶声泉的声音响起:“他姓明,而非姓叶。”
“那坟墓里埋着的女人也姓明,而非姓叶。是人都想听自己的孩子叫自己一声爹,你真是很奇怪。”美仁反驳。
蓦地,叶声泉问道:“你很在乎他?”
美仁没好气地回道:“没有。”
“呵呵呵,”叶声泉笑出声,道:“丫头,你很特别,也很聪明,可惜的是在‘某些事’上还是很懵懂无知。”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美仁只知道他不是在赞美她。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姑娘很多,但我从未见过那小子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过,同样是名义上的妹妹,璇儿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也未曾见他动过心。或许是上天注定,你注定是他的qíng劫。当初,你害了他险些丧命,我找上你的时候,确实有要你陪葬的念头,不过总算,你没让我失望,”叶声泉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许是长年不开口的原因,顿了顿,他又道:“我不知你当初是以何居心留在明家,看似是千里寻亲,却始终父女不相认,甚至在明家最危难的时候,你竟然弃之不顾。枉我那小子事后为了寻你,费了多少jīng力。如今连他隐瞒了多年的身世,也全数告诉了你,可见他对你的心意。”
心中一片慌乱,美仁咬了咬唇,仍是恭敬地说着:“叶二叔,今日能够再次相见,美仁很庆幸,但叶二叔若是因说教美仁而气坏了身子,美仁便成了罪人。还望叶二叔口下饶人,恕美仁无礼了。”
“呵呵呵,丫头很会避重就轻。”
“多谢叶二叔谬赞了。”
“呵呵呵,说吧,丫头,你可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
美仁单刀直入:“叶二叔英明,万事都瞒不过你。美仁只想问问十九年前,你与我爹,还有鱼三叔三人共去天一谷的事,不知叶二叔是否还记得?”
“嗯,记忆犹新,我记得当年,我们三人被困在迷阵当中,以为要死在那里,是你娘及时出现,带我们离开迷阵的。”
“那么,那是我爹与我娘第一次相识吗?”
“唔,似乎是的。当时你娘很生疏地称呼我们,不过一直我都想不通,为何死在那迷阵里的人那么多,你娘却偏偏只救了我们三人。你问这做何?”
她也想不通,这世上会有一见钟qíng的事?她又问:“那后来你们出了迷阵,就离开天一谷了吗?”
“那倒不曾。困在迷阵多日,我们缺水断粮,极度虚弱,是你娘将我们装扮成天一谷的人,算是私自留我们下来,暗地里照顾我们。”
美人在心中道:碰上你们,不知是她的幸或不幸。
“你们后来有找到天一圣经吗?”
“没有。当时,隐约知道天一族内在选圣女,据说圣女选出三日后,便是族长与圣女的大婚吉日。但我们没有等到大婚的日子,你娘便声称,族人已经发现有外人,便带着我们匆匆离开。”
美仁愕然,细看了叶声泉的神qíng,又不似在撒谎。可那件事悦姨已经亲口对她承认,但是娘被诱使偷了天一圣经离开,没道理他不知道啊。除非,是娘只将圣经jiāo给过明经堂看过,但若是明经堂想要修炼此功必要自宫,那么在娘走后,他又如何娶了别的女人,还生了景璇?
“叶二叔,有个问题难以启齿,不知当不当问。那个,景璇真的是我爹的女儿我的妹妹吗?而不是像景哥哥一样……并非亲生的……”
叶声泉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开来,道:“那孩子百分之百是我师兄的,你若留意他们父女二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反而倒是你与我师兄并不是很像,你像极你娘。从第一眼我见到你,就猜到你应是我师兄的女儿,你与你娘太像了。”
也就是明经堂并未看过天一圣经,怪事,娘当初为了他去偷圣经,却没有给他看,难道是怕他对武学的追求,而走上不归路?
“多谢叶二叔解惑。”
“你会上这来是另有目的吧。”
“哦,其实不瞒叶二叔,景哥哥一直在找寻爹的下落,可终是无果。这几日景哥哥因公事去了遂昌,而我收到消息,有人在这里曾有见爹出现过,所以等不及景哥哥回来,我便自己先跑过来了。”
叶声泉细细地品着美仁所说的话,眉头越蹙越紧,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难看起来,口中喃喃不知说着什么。
“叶二叔,怎么了?叶二叔隐居这里,又常常去扫墓拜祭,可曾有见过我爹?”
叶声泉未应,这时,如妈端着晚膳进屋了,美仁没有追问,静静地看着如妈张罗着。三人默默地用完了晚膳,之后,如妈又去收拾,叶声泉望着如妈的身影许久。
美仁不能理解他这是痴qíng,还是绝qíng,对一个已亡女子的痴qíng,却是对另一个照顾他半生的痴qíng女子的绝qíng。
“丫头,此次相遇,你腿脚无力,下盘虚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美仁很想说武功被人给废了,而且废她武功的人就是他儿子,仍是含糊应着:“嗯,是出了一点点事,不过所幸,命保住了。”
叶声泉沉默了一会,道:“丫头,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跟我来。”
他推动着轮椅,木头发出的“咯吱声”颇为刺耳。有些好奇,美仁随着叶声泉去了另一间屋子,只见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美仁,道:“那小子将清风送了你,我便将这本曲谱送予你。”
挑了挑眉,美仁接过那木盒,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本书卷,深色书皮,里面的纸张也有些泛了huáng。美仁打开,手不知不觉中颤了起来,原来这是风清影留下的曲谱。
“叶二叔,这似乎是风前辈的遗物。”
叶声泉自嘲:“嗯,我还继续留着它,难道是想带着它一起下huáng土吗?这是清影毕生的心血,而你有一颗玲珑七巧心,这本曲谱送你正合适。”
“多谢叶二叔。”
当晚,美仁在这里留宿了一夜,与如妈同一间屋。
她问如妈是否有见过明经堂,如妈同叶声泉一样,先是一愣,尔后笑着摇了摇头,说自从离开了杭州,只有偶尔知道一些消息,却并再与明家的人联系过。
虽然失望,但也不是毫无收获,从他们的言行之间,美仁还是看出他们有所隐瞒,但只要证实了明经堂有在这里出现过,起码证实了他还活在这世上。
望着如妈那张满是苍桑的面容,知道她与叶声泉之间的纠葛,美仁觉得她这样一直照顾着自己心爱的人,即便是没名没份,她也是觉得值得的吧?因为有着一种执着。
值得?美仁想着自己做过的事,有多少是值得的呢?因为执着,如今又有多少看来是值得的呢?
浑浑噩噩,直到次日,她方辞行,离开了永安。
回到杭州,回到陶然居,侍书与奉剑二人在见着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景升还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她突然有些想念他,不,只是想而已,她觉得这并不是在思念,只是这么些日子习惯了腻在他身旁,有事没事地捉弄他,看着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她就觉得心底不再似那一年多里那种空dòngdòng噬心的难受空虚。
不知不觉,她又去了他的屋里。
顺着屋内的摆设,她的手指一一抚过,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荒唐又胡闹的日子,嘴角处隐隐地现着笑意。
躺在chuáng上,双目无焦距地落在那chuáng幔之上,突然,她想到了纯钧剑,起初她有找过,但每次景升都会很凑巧地回来,渐渐地,她放弃了,不是她忘了昕大哥,而是因为一想到再见那把剑,那种噬心的痛不知还能承受多少。那一年多,没有一日她是睡得安稳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花清晨